封徵雪:(氣息猛然一頓)
齊齊愣在原地。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這突如其來的,能是個什麼局啊?
封徵雪在拿不準事情之前,往往不愛說話,於是他方才一直麵無表情地觀察著藺司沉和藺雲謙二人,心中著實嗙嗙打著鼓,
拿不定主意。
然而藺雲謙此言一出,
封徵雪卻不再猶豫,
偏冷的氣息一凝,好看溫馴的眉眼中多寫了幾字淩厲。
——意識清醒的藺雲謙,就算心裡是這般想的,也斷然不會說出這麼……
不知禮義廉恥的話來。
毫無疑問,就算藺司沉不認可,藺雲謙的意識也一定出現了問題。
由是,封徵雪不再廢話,還沒等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便已悍然上前一步,撥開穿過由Npc組成的村民人群,麵無表情將寶箱蓋子一把掀開!
哐!
一聲巨響!
衝天的金光如西升的太陽一般耀目,卻不是任何普通的獎勵道具,而那獎勵寶箱,則像一隻被掀開了蓋子的潘多拉寶盒,沒有稀世寵物,沒有絕世神裝……
旋即。
當一陣西風適時吹起,箱子中發散出數萬道金光,隨著那颶風迅速幻化成無數的金色粉末,四散在空氣中,且精準地避開封徵雪和藺司沉二人的身體,散落在每一個桃源村村民額頂、鼻尖、眉頭與肩膀,還有藺雲謙的琴中劍的整個劍身上。
於是,當封徵雪和藺司沉再看向藺雲謙,隻見這人的ID變成可以攻擊的敵對紅色,Debuff欄也多了一個減益的效果狀態:
[原形畢露粉]
破除隱藏的身份幻象
附帶普通攻擊傷害-20%
——完成S級任務的額外掉落寶箱,的確由係統匹配了“寶箱開啟者最需要的東西”。
“原形畢露粉?”封徵雪本能側向藺司沉,低聲問道,“這是什麼?”
藺司沉的目光也黑沉下來,唇角向下撇一個很僵硬的弧度,答道:“是一種極為罕見的粉狀物,除卻在古書裡提到過一次,從未在江湖上出現過。”
封徵雪當然對這種信息一無所知,隻是無言地看了眼藺司沉,而藺司沉正目光冰冷望著自己昔日的“下屬”。
除卻那個明顯的金粉debuff,藺雲謙頭頂稱號也鮮紅且醒目:
[長安城·代城主-藺雲謙]
紅色的,可攻擊目標的藺雲謙。
滿臉愕然,也滿眼淚光的藺雲謙。
似乎整個人都要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擊碎了。
隻見藺雲謙滿眼迷蒙地摩挲著琴弦,過了好一會兒,手背崩起了鼓鼓的青筋,像是在緩過乏來一般,找回了一點清明,卻雙目燒紅,淚流滿麵。
隻聽這人聲音沙啞,動作遲疑地向後退了兩步:
“其實...我剛剛從結界出來,就發現自己有點不對勁——周圍的小怪全部變成綠名,隻有...隻有你們兩個,是可攻擊的紅色。”
“我的...我的身體也有些不聽使喚……我很想…我很想……”
藺雲謙一句話說得艱難,站在原地一動沒動,拚命抑製著自己想要按住武器的右手,像是有中被半控製了的感覺,失去了自主行動的能力。
“我很想撫琴,很想衝
到前麵去摸那箱子——可我就像是睡午覺……半睡半醒的,
?[]?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什麼是假的,可就是醒不過來...跟……跟那鬼壓床一樣,有一股力氣壓著我,我沒法拒絕……”
藺雲謙一邊說著,他的琴匣也一邊抖動起來。
仿佛他此時每多說一個字,琴匣便發出格外清亮的錚鳴,而那象征著琴魂對“琴中劍”,更是散發出覆蓋粉末幽紅色光茫,如同一塊燒紅的長鐵。
封徵雪見他狀態不對,讀了個驅散Debuff的技能,選中藺雲謙的ID,利落地甩了過去。
然而,藺雲謙身上的焦灼狀態,不僅沒有被驅散,反而因這治療技能的特效綠光,而狂躁得更加嚴重。
藺司沉下意識將封徵雪一把護在身後,怒目而視。
藺雲謙則像是被藺司沉的這本能的動作傷到,雙眼惺忪沉醉,勉強維持著理智,唇角顫抖著卻說不出話來。
天知道啊,原本在議事堂中,他想的還是:自己的朋友二人想要做任務升級,那他好歹多個人多份力——說不定劇情就不按劇本走了呢?
比如上次天降異象,兩人還不是順利逃脫了,這次說不準也能逃脫。
然而藺雲謙沒想到是,當議事堂的結界被解除的那一刻,西方的朝陽將光輝淋上他的腦門,發出一種幽幽的靈光,自己便像是完全失去意識一般,眼睜睜地看著藺司沉和封徵雪的兩串ID從綠色變成紅色,而彼時,那血紅的色彩刺眼得使人心驚!
藺雲謙不可置信地張大了嘴巴,剛想說話,便見烏泱泱的一片人,如同僵屍一般擠了上來,揮舞著武器,披頭散發,張牙舞爪且爭先恐後往那被砍爛的屋舍裡麵擠,頗有幾分僵屍壓城的煞氣。
正如設定集裡所寫的那樣:
“日出西方之日,目之所及......武林豪傑,皆與藺司沉刀劍相向......”
隻不過,這裡沒有什麼“武林豪傑”,不過都是桃園村的村民,但是他們的力量明顯被加強,不再隻是像是S級副本裡的普通小怪。
而此地的“武林豪傑”,思來想去,便隻有一個帶了“長安城·代城主”稱號的自己。
藺雲謙不知道怎麼自己一出結界,就變成了“長安城的代城主”。
事實上在出門前,他是萬萬沒能想到,這對藺司沉刀劍相向的人裡麵,居然還能包括著自己——他從來沒有像此刻一般,感受到係統的強控,哪怕是最初轉換成Npc之時。
是以藺雲謙焦躁地感受著,自己腦海中強硬想要擠占掉自己的新意識,他心跳極快,視線也模糊,隻能勉力使用唯餘的一點點理智,按住自己錚鳴的武器“琴淑”。
他的古琴“琴淑”跟了他很多年,本該溶於靈魂,此時卻跟隨著他身體的本能,叫囂著想要戰鬥。然而藺雲謙非常不確定的是——如果自己這琴若是當真的彈了起來,受傷的究竟是敵人,還是一無所知的藺司沉和封徵雪。
然而直到他終於忍到好友們的戰鬥結束,才卸下一口氣,
正待找個地方和藺司沉跟封徵雪二人好好解釋清楚,卻又被這“原形畢露粉”給淋了個滿頭。
此時此刻。
隻聽藺雲謙的聲線細細弱弱,間雜著痛苦的呻/吟:“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們都不可能信任我——你們...快走吧...如果再不走...我,我好像......好像很快就真的要控製不住自己了...唔......”
他話音未落,被金粉淋過的村民們也明顯有了反應。
一個滿腿是泥的長腳老夫伸出腳去,胡亂撥了一下琴淑,渾渾噩噩道:“老夫瞧瞧,喲!這不是朝廷的通緝犯嗎?”
又有其他村民附和,狗腿似的爬到藺雲謙身邊,對著藺司沉指指點點地拱火道:“嘩!藺城主!——您瞧!這人可不就是這個貪官?搶了您的官爵這麼久?就連姓氏都要學您。”
藺雲謙似被這兩聲叫喊所惑,生動的麵目頓時麻木起來,自主意識消散後,發著黑泛著紅的眼瞼終於耷下。
完全失去神誌。
遂按照設定集中所寫。
藺雲謙橫起琴淑,挑起唇角,拿腔拿調地笑道:“藺司沉,你可曾知罪?”
藺司沉的頜部繃緊,表情微微扭曲,麵部被散發擋住,看不清整張臉,聲音倒是不顫不抖,甚至帶著幾分好笑。
沉涼的聲線,聽上去混亂邪惡。
“——哦?我知什麼罪?”
藺司沉熟悉的聲線話音一落,藺雲謙原本的意識又掙紮著回過神來,這人滿目痛苦,將他的琴淑往土地上一插,將整把古琴豎起來,立在地上,擋住他身後那些被金粉淋過的蠢蠢欲動的小怪,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哥!現在的你們絕不是我的對手...——快,快跑!”
砰砰砰砰砰砰!!!
幾聲重物落地,原是桃源村的村民抄著家夥一起衝了上來。
這些桃園村的百姓,這些Npc應該都是由係統生成的群體意識,大多都是些沒見過世麵的低階Npc。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他們就被係統輕易地改寫好了意識,有充分的理由和藺司沉刀劍相向,估計是按照《藺司沉設定集》中所寫,藺司沉因為被奸人所害,作為前長安城主,以“公飽私囊,魚肉百姓”之名被罷免,成了名為“朝廷”實則“係統”的通緝犯,於是江湖豪傑群起而攻之。
這裡沒有江湖豪傑,但是卻有怨聲載道的“百姓”,抄起武器就要往前衝。
而這裡也沒有奸人,隻有一句話說完,便又失了神誌的藺雲謙。
封徵雪也將自己現有的全部修為,都暗自調動起來,形成一個透明的保護膜,先將藺司沉整個人護住,無聲無息的,用餘光觀察著藺司沉的一舉一動。
下一刻,但聞藺雲謙混沌的琴音仿佛千軍萬馬奔騰,每一個音符都裹挾著一股無與倫比的力量,宛如刀劍般銳利,隻堪堪響了幾個音,便將封徵雪的護甲輕鬆砍破,一股琴音似如化作有形的剛箭,直直衝著藺司
沉而去。
藺司沉不知何時換斧為劍,
撤掉身上所有的防禦裝備,
切換了個他最習慣的脆皮輸出模式。
然而由於他的劍心破碎,實力已經大損,於是隻能凝起修為鑄成較為鬆散的劍意,憑借著高超的劍法,勉力向外一擊,意欲抵住藺雲謙早已大成的琴音。
琴心堅硬,劍心已散!
電光火石之間,正如《藺司沉設定集》所寫:
「藺司沉修為全破,被昔日‘好友’直指咽喉...」
而與劇本全然不同是,設定中並無一人挺身而出,將藺司沉抱進懷裡。
一如最初相識那日,閶門驛站的明月下。
同一個姿勢。
封徵雪以一個保護者的姿態,將藺司沉護在懷中,就連那父親的長衫都被砍破了一個豁大的扣子,後心瞬間血流如注。
全然真實的痛感,讓封徵雪瞬間重回上一世的臨死前。
腦海中像是滾起了幻燈片的切片,莫名憶起那一闕...被刻在閶門驛站門口的鷓鴣天......
「重過閶門萬事非,
同來何事不同歸?」
「梧桐半死清霜後,
頭白鴛鴦失伴飛。」
封徵雪有些吃力地抬眼望去,隻見藺司沉眸色陰沉地,盯著封徵雪瞬間掉了十分之九的血線,瘋魔般的眸光炙熱如鐵,胸腔積蓄著炙熱又滾燙的力量,眼尾發紫泛紅。
半跪的身體將封徵雪放下,藺司沉緩緩站起身來,一股發黑的修為將他的身周完全裹住,看上去的確頗有幾分劍魔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