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枕邊人(1 / 2)

漂亮笨蛋[無限] 糯米詞 11517 字 6個月前

傍晚時分,上山路看不到夕陽,陰雲蓋頂,暴雨如瀑。

早上迎親隊伍抬著花轎行過的痕跡早就被雨水衝刷得一乾二淨,此刻,一輛警車一輛越野車打著昏黃車燈,艱難地行駛在崎嶇的山路上。

越野車是市裡的刑偵支隊出勤時用的,底盤高方便行動,警車卻隻是普通的老舊小汽車,隻適合在市內開,底盤很低,害怕刮蹭到底盤,開車的人很小心。

警車慢吞吞地開在前麵,越野車在後麵有些憋屈的跟著。山路又窄又陡峭,一麵鄰著懸崖,越野車不敢超車,連摁了好幾聲喇叭。

警車巍然不動,該怎麼開還是怎麼開。直到天色擦黑,後麵的越野車終於忍不住了,打開對講機就是一陣狂轟濫炸般的催促。

過了一會兒,對講機那頭才傳出來一個慌慌張張的年輕聲音:“簡隊!顧老師說雨太大了,可能會遇到山體滑坡,必須要慢慢開,他讓您彆急!”

越野車裡,穿便衣的男人眉目深邃,鼻梁高挺,英俊的麵容上卻透著一股不耐煩。他“嘖”一聲,對著對講機道:“報案人中午報的案,現在天都黑了還沒到,你們法醫不是最講究黃金幾小時幾小時嗎?顧覺你真的一點不急?”

又過了好一會,直到警車離開了陡峭的山路,慢慢開進了村子,對講機才重新響起來。

“剛才在開車,不方便說話,簡隊。”顧覺溫和的聲音透著一股巍然不動的淡定,“我不著急,縣局不是檢查過一遍嗎?”

楚嬌嬌的報警電話打去了縣局,因為死者死狀特殊,這案子很快被彙給了市局的刑偵支隊,山裡離市局遠,簡昊簡大隊長親自出動,帶著兩個警察一個輔警,拎著剛從化驗室出來的顧覺和助手開了六個小時的車,才到了村子裡。

兩輛車一前一後開進村裡,隔著車玻璃上的水汽,能看到隱約的黃色燈光,簡昊打開車窗,想找個人問路,動作卻忽然一頓。

傾盆的大雨裡,站著十幾個穿深色雨衣的村民。他們既不做事也不聊天,就這樣三三兩兩地聚做一堆站在路邊,無論遠近,一致扭著頭,深邃眼眶裡的眼珠子直勾勾盯著他們。

昏暗的天裡,他們站成了一道道鬼魅般的影。

副駕駛上的輔警也跟著看過來,“嘶”地一聲,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們在做什麼?”

“誰知道。”簡昊道,他瞥了一眼臉色難看的輔警,拍了拍腰間的槍套,“怕什麼?”

出發之前,簡昊特地向市局批了三支槍。一切恐懼源於火力不足,輔警撓了撓頭,因為村民奇怪舉動而生的憂慮瞬間消散了。

“天黑了,下山路不好走。”簡昊打開對講機,對所有人吩咐道,“咱們速戰速決,被害人屍體不能放在這裡過夜,詳細的檢查和詢問回市局再做。”

“是,簡隊!”

大雨中跑來一人,穿著白色的雨衣,在漫天的傾盆大雨裡很渺小。她跑到了警車麵前,敲了敲警車車窗,聲音在風聲中很模糊:“請問是市局來的人嗎?”

警車將車窗搖了下來,越野車也並排開了過來,兩麵車窗同時開,顧修和簡昊看著來人。

來人將雨衣帽子掀開了些,巴掌大的小臉在雨衣的包裹下濕漉漉的,被雨水打濕的額發黏在臉側,一雙水潤的杏眼更顯嬌弱。

“我們是市局來的警察。”簡昊在她身後說。

她轉過頭去,隻見車裡的男人舉起警官證,問她:“市公安局刑偵支隊長,簡昊。你好——你就是報案人?”

雨下得太大了,她不得不轉身,湊得很近,幾乎把半個腦袋都探進車裡,才看清楚了警官證上的名字:簡昊,職位是市局刑偵支隊長。她又抬起頭,看了看車裡人那張英俊而有壓迫感的臉能不能和照片對上。

殊不知,車裡的人也在打量她。身量嬌小的女孩,雨滴不停地順著額頭往下淌,美麗的側臉是被水洗過似的蒼白,烏黑的眼珠像是泡在山泉裡的黑珍珠,靈動而精致。

照身量來看,不像是能有力氣直接殺死常年乾體力活的中年男人。簡昊在心裡下了初步結論。

與此同時,女孩抬起臉來,對他道:“簡警官,我就是報案人,您跟我來。”

說完,她轉身往前跑去。簡昊本來想伸手讓她上車,卻落空了。他開車跟上去,對她道:“你先上車。”

女孩指了指雨衣,又擺擺手,意思雨衣是濕的,上車會把車裡也打濕。

“車重要還是人重要?”簡昊皺眉,乾脆半個身子探到後邊給她拉開了後車門,“上車!小梁,拉她一把。”

後座的女警伸出頭來看著她。她隻好上了車,因為越野車底盤太高,還是女警拉了一把才坐進來。

“你說怎麼走就行了。”簡昊道,他從前座抽屜裡拿出一盒紙巾給她,“喏,小梁給她擦擦臉。你叫什麼?”

其實他們早就知道了報案人的名字,但詢問名字無疑是一種好的拉近關係的辦法。

“楚嬌嬌。”後座的女孩答道。她雙手放在膝蓋上坐著,仰著頭,乖乖地讓女警給她擦臉,“一直往前開,開到路儘頭就行了,再裡麵進不去,得走路。”

簡昊從後視鏡裡看著她。很乖的女孩,看起來和凶殺案扯不上關係。不過人不可貌相,老練的刑警都深諳此道。

車慢慢開到了路的儘頭,前方矗立著一棟三層的木屋,他們從車裡下來,幾個警察套上雨衣,跟著楚嬌嬌走進房子裡。

楚嬌嬌自然不知道簡昊是怎樣看自己的。她正在腦海裡跟係統說話:[原來警察真的會來啊,我還以為警察會因為各種原因來不了,或者什麼都查不出來就走了呢。]

今天中午縣裡的警察來了,什麼都沒查出來就走了,楚嬌嬌還以為這是恐怖片標準配置之一:無能的警察背景板。結果下午市局就來電話,說案子由市局接手了,請她配合調查,晚上市局的警察就會來。

而且,這些警察,起來很專業誒……

楚嬌嬌打量著他們:走在前麵的簡昊身材高大,雖然沒有穿警服,但是有種非常利落的壓迫感,胸肌鼓鼓的把衣服撐很好看。還有一個看起來非常乾練的便衣女警,後麵一個男警一個輔警拿著執法記錄儀和取證的相機等設備。警車裡的兩人反而不是警察,是市局的法醫主任顧覺和他帶的一個檢驗助手。

通往二樓的樓梯已經被拉上了警戒線,簡昊熟練地拉開警戒線,一邊讓其他人帶上手套腳套一邊往裡走,問楚嬌嬌:“縣局的人呢?”

“天黑之前他們就走了。”楚嬌嬌說。

簡昊動作一頓:“走了?”

“嗯嗯。”楚嬌嬌小雞啄米般點頭,“他們走之前說市局的人回來,讓我去接你們,就這樣。”

“……個龜兒子的,就讓你來接人?辦案流程都不懂嗎這群人。”簡昊低聲罵了一句。又問,“另一個報案人呢?”

“從雲他去村長家裡了。他說待會兒會回來。”

他揮手讓輔警去找從雲過來,讓其他人去取證,對楚嬌嬌說:“楚小姐是吧?進屋坐吧,那邊血味兒大。有些事情要問下你,先簡單錄個口供。”

明明是第一次來,他卻表現得熟門熟路,非常強勢,甚至主動讓楚嬌嬌進屋,比她更像這房子的主人,幾乎是自然而然地就掌握了所有人的主動權。

他坐在楚嬌嬌對麵,掏出一個本子,問:“姓名?”

“楚嬌嬌。”

“年齡?”

“十八。”

“十八歲。”簡昊點點頭,問,“在讀高三?”

“……沒有讀書了。”楚嬌嬌說。

“你和受害人是什麼關係?”

楚嬌嬌低下頭。簡昊注意到,她習慣性的抓住了膝蓋上的紅裙子,手指緊緊地攪著,似乎非常緊張。好半晌,她抬起褪儘血色的小臉,仿佛難以啟齒般,說:“……是夫妻。”

十八歲的女孩子,不讀書,嫁給一個五十多歲的莊稼漢。站在旁邊拿執法記錄儀的女警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反而是簡昊,就像隻是個平常問題一樣,沒有反應,也不知道是見慣了還是在照顧她。他抬起頭看了一眼屋內裝飾的喜字,問:“今天是你們的婚禮?”

“嗯。”楚嬌嬌低聲說。

新婚當日,丈夫暴斃,死狀極慘。又是這麼敏感的老少配,看楚嬌嬌的模樣,也不像是自願的。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隻是簡昊沒有多問。他問了幾個常規的問題,就收起記錄本,對楚嬌嬌說:“感謝配合,楚小姐。隻是你還得跟我們往市局走一趟。”

楚嬌嬌搖頭,蒼白的小臉看起來柔軟極了,還泛著瑩潤的水光:“應該的。”

簡昊站起身來,讓女警陪著她,獨自出去了。沒一會兒,他又拎著幾袋證物回來,對女警道:“顧覺那邊也收工了,走吧。”

楚嬌嬌跟著他們往外走,樓梯那邊,屍體已經被裝進了裹屍袋裡,兩個警察抬著下樓。顧覺站在樓梯上,正脫下沾血的手套,筆挺的白大褂襯得他身形纖長,風度翩翩,他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是端正而溫柔的好樣貌。

顧覺看到她盯著裹屍袋,對她溫和地笑了一下,道:“彆怕,屍體上警車,你就坐簡隊的車就行了。”

一個霸道強勢的刑偵支隊長,一個溫柔貼心的法醫主任,看起來完全是不同的兩個類型,也不知道是怎麼成為同事的。

忽然,顧覺抽了抽鼻子,問:“你塗了外傷藥膏?受了傷?”

楚嬌嬌一下站住了。她有點驚訝顧覺的嗅覺竟然如此靈敏——雖然他們距離很近,但樓梯就像是被血糊過一樣,全是血腥味,味道大得嗆鼻。

“嗯。”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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