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千夏在沢田綱吉的床邊坐下,“你從Xanxus身上看到了mafia的殘酷,所以產生了迷茫。這很正常,但是阿綱,就像學校裡有不同的人一樣,mafia也有不一樣的一麵。你之前隻接觸了裡包恩、隼人、藍波他們,所以覺得mafia雖然聲名恐怖,但性格都不算壞對嗎?”
“……是的。”裡包恩雖然嚴厲且經常威脅他,但自己也能察覺到對方何時是認真的,又何時是玩笑。隻要能照著他的安排鍛煉學習就不會受到傷害。而獄寺隼人更不用說,除了第一次見麵之外,一直都是主動保護照顧著他的。藍波……是自己在照顧他。碧洋琪也儘心儘力地照顧著幾個孩子和媽媽,偶爾還會惡趣味地整一下獄寺。後來認識的迪諾他也是廢材見廢材,堪稱惺惺相惜。這幾個他比較熟悉的意大利係的mafia,每一個都在降低他對mafia的抵觸情緒,他甚至有一小段時間天真的以為mafia都是這樣,是過去的自己太偏見了。
結果六道骸的到來讓打破了這種平靜,黑曜事件就像是一個信號,一個告訴沢田綱吉,和平mafia過家家已經結束了的信號。
隨意的利用他人感情、為了達成目的將他人當作工具、又或者是將一個正常的人當作實驗用的小白鼠一樣對待……這一切都在挑戰沢田
綱吉在普通人教育下所養成的樸素而純良的三觀。
日本是一個暴力組織合法化的國家,沢田綱吉在這個國家長大,是知道那些組織平時都會做些什麼事的。但是知道,和親眼見證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他還沒從黑曜事件緩過勁,接踵而來的就遭遇了和Xanxus的指環爭奪戰,連續的血腥暴力手段,讓沢田綱吉對mafia的適應度和厭惡度一起升了上去。
是的,他已經有些適應這樣非死即傷的衝突了。
“在我眼中,不管是mafia還是官方機構又或者是普通的社會工作,行善或者作惡都隻是人的自我選擇。要聽一個故事嗎?我儘量說的簡單一些。”
“……好。”
“在上世紀的時候,有一間私人醫院,這間醫院專攻腦神經科。有一天,醫院的院長主張不論窮人還是富人都可以來他這裡治療精神病,貧富待遇自然是不同的,但在疾病麵前,大家又是那麼的相似。不論貧窮還是富裕,都有可能痊愈,也都有可能一輩子都治不好。院長收容著這些人,他主張醫生和護士都將病人視作家人。病人們會叫經常和他們相處的護士為姐姐、叫醫生們哥哥,”將千夏語氣平淡地講述著,突然問道,“阿綱覺得這間醫院怎麼樣?”
沒想到自己會被提問的沢田綱吉愣了一下,旋即試探地回複道:“呃,院長很善良,醫護和病人之間也很和諧?”他想起了自己之前住院的慘痛經曆,隻覺得將千夏講述的這間醫院醫患關係還挺好的。
將千夏笑了一聲,“是啊,隻聽這些的確會覺得這間醫院還挺不錯的。但是啊,阿綱,這隻是表麵。”
“誒?”
“這間醫院的院長,接納窮人是為了一項計劃。”
裡包恩看了將千夏一眼,他已經意識到了將千夏講這個“故事”的意思,沢田綱吉曾經知曉過六道骸的遭遇,所以他並沒有阻止對方繼續講述。
“計劃?”
沢田綱吉的表情過於純良,像隻棕毛的兔子一樣,將千夏忍不住加大力度揉亂他的頭發。
“他讀了一本科幻《弗蘭肯斯坦》,他想要打造一個他心中完美的‘女神’。這個女神最好不會因為嚴寒酷暑而煩惱,她會有完美的手臂、雙腿、軀乾、脖頸和頭顱。他將醫院裡的病人、醫護,甚至妻子都視作‘女神’的素材,阿綱知道這個‘素材’是什麼意思嗎?”
“……”他聽懂了,他頭一次覺得自己這麼聰明。
將千夏沒等到回複,也不介意沢田綱吉的沉默,他繼續說了下去,“他收容窮人是將他們視作可以消耗的素材,在他摸索出如何造出完美的‘女神’之前,他不會輕易動那些看到的部件。就這樣他的手中滑過一條條原本鮮活的生命,他在筆記本上假惺惺地鳴謝每一個為他的‘女神’獻出了生命的素材,直到最後,他失敗了。他用一百七十三條人命,證實了他心中的‘女神’永遠也不會降臨。”
“這個人,後來怎樣了。”明明一直在說話的是將千夏,沢田綱吉卻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乾澀,心口也有些阻塞感。
“他依舊是光鮮亮麗的院長,隻是為了‘安撫’那些‘意外死亡’的病人的家屬,他用金錢買下人命,或者消除煩惱的根源。為此他需要大量的錢,他開始了非法販賣人體器官。肝、腎,甚至是心臟。隻要有人買,他就能拿出新鮮的器官來。”
“這種,這種人渣!”沢田綱吉本以為事情到“女神”失敗就該結束了,沒想到這種渣滓還還能苟活到研究新的斂財之路。
“買家、買家,有需求就會有市場,有市場才會有貨物,買家和賣家從來都不局限於一兩個人或者一兩個行業。阿綱,這個院長,和他的買家們都不是mafia,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都不是maf
ia就意味著他們也是普通人中的惡人,沢田綱吉並不是什麼象牙塔上的公主,他隻是被沢田奈奈教育得很好,是一個會為惡行而憤慨,會為善行而動容,會向弱小伸出援手的普世意義上的好人。他雖然不怎麼關注新聞,但是也聽過最近被熱烈討論的知名醫院院長漏罪再審的事,將千夏所說的應該就是那個人。
“一個組織,或者小到一個人,在選擇方向的時候如果選錯了,那就有可能萬劫不複。”
“你的意思是,即使是mafia,走對了路那就可能帶來和平安寧嗎?”沢田綱吉的眼中滿是迷茫,“可是mafia手中的鮮血……那也是一條條人命不是嗎?如果我接受了十代,我是指如果,我並不認為自己有能力成為mafia家族的首領,如果我成了十代,那我也會……如果我宣布讓mafia不再使用血腥暴力而是像正常組織……”
他的語言有些混亂,但足夠將千夏領悟他的意思了。
“如果阿綱成為了彭格列的十代首領,應該會讓mafia走向更和平的道路吧。但是阿綱,這條路很難,你會對上一個存活了幾百年的恐怖的‘龐然大物’,如果無法清除這個‘龐然大物’帶來的阻礙,你就看不到和平。而在鏟除它的路上,你和你的守護者,必定會沾染上鮮血。”
“……”沢田綱吉的嘴張了張,卻沒能發出聲音,他吞咽著口水試圖滋潤乾澀的咽喉。
將千夏抬手揉了揉沢田綱吉的頭發,轉頭看向一直注視著這邊裡包恩,“裡包恩還記得自己殺過多少人嗎?”
“問一個成熟的殺手這種問題,真是愚蠢呢。”裡包恩像平日裡和咖啡一樣的姿態抿了一口牛奶,上唇掛著一條牛奶胡子的他翹起嘴角說道,“我不記得了。”
要殺多少人才會不記得呢?
將千夏注意到沢田綱吉攥著被子的手輕輕顫抖著,他溫聲道:“阿綱,我也殺過人。”
“……誒?”沢田綱吉迅速抬頭看著將千夏,像是不能相信這隻放在自己頭頂的手曾經沾染過他人的性命。“怎麼會?千夏你不是普通的中學生嗎?你不是mafia啊,為什麼?你在開玩笑對不對?”
將千夏沒有說話,隻是搖了搖頭。
“……哈,我以為……我……”
沢田綱吉隻覺得自己的精神受到了衝擊,他感覺視野的邊緣開始虛化、泛黑,他一頭栽進了將千夏懷裡,不消片刻他的視野被黑暗遮蔽思考也隨之停止。在失去意識之前他聽到了將千夏和裡包恩的聲音。
將千夏:“還是對他刺激太大了。”
“他早晚要麵對的,現在雖然還有九代和家光撐著,但時間也不多了。要讓他早點想清楚自己前麵的路才行。”
九代和爸爸……?他們在聊什……
在沢田綱吉徹底昏過去後,將千夏托著他的後背將他平放回了床上,再拉起被角給他蓋好。
“我相信阿綱能夠做到,但這是在有些揠苗助長的嫌疑。從他接觸mafia的事到現在還沒有一年吧?”
“如果可以的話我和九代還有家光也不希望如此。”按理來說,身為初代彭格列直係血脈的沢田綱吉,早在出生時就該在意大利,在mafia的環境中成長。他平安無憂的童年是沢田家光在門外顧問部門苦心經營換來的,對此沢田家光很愧疚,因為自己沒能陪在妻子和兒子身邊,但又很慶幸他做出了這一選擇。如果不是他的付出,那沢田綱吉就可能像其他繼承人候選一樣,各有各的死法。
這兩年來,槍殺、溺水和不知名原因化作的白骨,候選們的死亡一個比一個離譜,每一種都令他心驚不已。
幸好,幸好他堅持了下來。身為丈夫、父親,他是失職的,但是身為一柄保護傘,他足夠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