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沈器遠的殷勤示好,尼堪雖然並沒有因此就更加信任沈器遠,但也不會隨隨便便就拒絕沈器遠的好意。
至於沈器遠報給他的情報麼,在敬謹貝勒尼堪看來,楊振親自率軍巡視安東城並檢閱安東城附近明軍,當然是有可能的。
畢竟安東城新築成功,而且這兩年金海鎮在鴨江口一帶不斷移民墾荒,妄圖通過移民墾荒蠶食鴨江口兩岸的土地,如今楊振率軍巡視一番,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但是,要說楊振已經儘起金海鎮大軍,到安東城誓師北伐,這位自以為是大清國內知明派的敬謹貝勒尼堪,則是並不相信的。
以區區一個邊鎮之力北伐一國,而且是幾十年來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大清國,你楊振以為自己是誰啊?
所以,當尼堪得到沈器遠遣人送來的情報後,他的第一反應,隻把它當成了沒見過世麵的和寧國文物官員一貫喜歡大驚小怪應付上官的慣常伎倆,而後一笑置之。
事實上,他麾下蟎洲八旗兵馬不過四五千人,對他來說,當前最重要的事務,就是釘在漢陽城這邊,威懾和督促和寧國小朝廷按照盛京城的旨意,征集和收繳和寧國南方的餘糧以供大清八旗支用。
就算楊振那邊多少有點異動,那也該當是鄭親王濟爾哈朗去應對才是,哪有自己從和寧國漢陽城出兵的道理?
因此,對於沈器遠主動的示警或者說殷勤示好,尼堪心裡不僅不怎麼領情,而且還頗嫌他有些小題大做。
於是,除了回信叫他將楊振北上的情報通報給九連城方向的鎮國公費揚武之外,就隻是命令他密切關注鴨江口明軍動向,再探再報,不要擅自出兵。
當然了,沈器遠的“示警”也並非全然無用,至少他這麼做了以後,尼堪倒是打消了幾分先前對他的懷疑。
就這樣,雖然敬謹貝勒尼堪得到沈器遠的主動示警,但是很快就將之放到了一邊,並未真當回事兒。
直到四月十六日的夜裡,濟爾哈朗在鳳凰城時命旗下朝人梅勒章京辛達理派出的信使,終於風塵仆仆地趕到了南漢山城。
辛達理的信使,給尼堪帶來了和碩鄭親王濟爾哈朗的手書。
濟爾哈朗在書信中,不僅概述了楊振水路並進攻擊九連城的情形,並且要求尼堪指揮沈器遠及其和寧國兵馬從後方包圍攻擊楊振兵馬,配合濟爾哈朗及九連城大清兵破除楊振攻勢,最終將其圍殲於鴨江之畔。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尼堪才認識到問題的嚴重程度,才終於坐不住了。
尼堪曾在九連城撐起駐紮過,他很清楚九連城的位置,很清楚九連城一旦失去之後必定應發的連鎖反應,也很清楚九連城落入金海鎮之手對清虜的興京大後方意味著什麼。
特彆是對尼堪來說,九連城一旦落入金海鎮之手,楊振就能進一步北上,從而徹底切斷大清國本土與和寧國的陸路通道。
而一旦楊振切斷了這個陸路通道,不僅自己可能會失陷在和寧國,從此陷入孤軍被圍的局麵當中,而且大清國也將會失去和寧國這個重要的物資補給來源地。
這幾年來,伴隨著金海鎮的快速崛起,盛京方麵已經很久沒有派出兵馬突入南朝境內作戰,掠奪南朝的人口和物資了。
再加上沿邊宣大方向與山右商人的貿易和商路幾近斷絕,盛京方麵所需要的大批糧食、鐵器、藥物,也包括硝磺等火藥原料及火藥成品,其外部來源幾近枯竭。
若非上次大清國皇上親征朝鮮,令其剃發易服,命其以八道之地供奉八旗,將其變更為徹底臣服的藩屬和寧國,從而獲取了源源不斷大量物資補給的話,大清國的處境隻會更加艱難。
可是現如今,楊振又來了,而且一來就打九連城這個聯結大清與和寧國的樞紐之地,一旦拿下,接下來就很有可能斷了大清國的一根臂膀。
尼堪多次被黃台吉稱讚有大局觀,到了這時,哪還能夠坐得住啊!
大明崇禎十五年四月十八日,也即偽清崇德七年四月十八日,一大清早,清虜漢陽辦事大臣敬謹貝勒尼堪親率三千頂盔披甲的馬甲兵,渡漢江,沿官道,往西北疾馳,匆匆忙忙向平壌方向趕去。
而與此同時,遠在鴨江以東群山環抱下的鳳凰城內,再一次陷入了一片爭論甚至是吵鬨之中。
就在昨天夜裡,受濟爾哈朗之托留守鳳凰城的巴布泰和多積禮二人,收見到了九連城被圍前不久濟爾哈朗派出的噶布什賢超哈信使。
濟爾哈朗派出的噶布什賢超哈信使雖然不知道他們離城後鞏阿岱出擊的結果,但是他們很清楚安東城兵馬已經北上,九連城即將被圍的實情。
他們同時也向巴布泰和多積禮轉呈了鄭親王濟爾哈朗的手書。
在寫給巴布泰和多積禮的信裡,濟爾哈朗說了自己對南朝兵馬北上九連城意圖圍點打援的判斷,並對鳳凰城留守諸將提出了兩個要求。
其一,是叫巴布泰再派得力乾員或親往蓋州睿親王處請兵,請睿親王務必向金海鎮後方發起攻擊,搞亂楊振後方。
其二,是叫多積禮為帥,儘快點齊人馬,向已經兵力空虛的安東城方向發起攻擊,切斷南朝兵馬至少是鴨江以西南朝兵馬的後路。
在濟爾哈朗看來,隻要南朝兵馬的後方戰事一起,後路有被切斷的可能,九連城前線的南朝兵馬必然軍心動搖,無心戀戰。
這樣一來,他濟爾哈朗不僅有翻盤的機會,而且這個機會還不小。
因為類似的事例,在濟爾哈朗漫長的征戰生涯裡,已經不止一次遇到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