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當然就是手持短管火銃,正在淡定地裝填著手銃彈藥的楊振了。
“當麵可是金州續順公麾下許天寵許將軍麼?”
“沒錯,本人正是許天寵!”
楊振一句問話,成功地把複州城鎮海門內北大街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張臣、李祿、沈永忠、張國淦等人自然不用說了,都在摒心靜氣地等著楊振發話。
對他們來說,事已至此,人馬已進城,大局已經底定,接下來是大開殺戒,還是接納敵人投降,就看楊振的心意了。
與此相應的是,原本並沒有注意到楊振的人,或者說原來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下了馬的沈永忠身上的人,包括許天寵本人,也立刻把目光鎖定在了楊振的身上。
到了這個時候,許天寵也好,跟著許天寵的那些親軍護衛也好,都認識到了,策馬站在沈永忠身邊,披著正白旗漢軍尋常小校衣甲的高大漢子,就是夤夜入城的這支人馬的主事之人。
“請問你又是何人,你們是正白旗下哪部兵馬?!夤夜入城,已是不對,怎敢擅自殺我麾下部將?”
燈火之下,年過半百的許天寵鏘啷一聲抽出了腰刀,橫眉冷目,滿臉怒容地指著楊振厲聲喝問:
“擅殺我部下牛錄章京洪起元,已是犯我軍法,竟更殺其子洪一棟,你是何人,怎敢如此膽大妄為?!”
楊振見自己帶來的第一梯隊人馬已經基本入城完畢,而眼前的許天寵一行,又被張臣率直領的一哨火槍手所包圍,知道今夜大事已定,當下便哈哈一笑,一邊摘掉頭上沉重的箭盔,一邊笑著衝許天寵說道:
“許天寵許將軍,楊振久仰你的大名,今日率部,橫渡遼海,特來複州相見!”
“楊振?!你是,哪個楊振?!難道你,你是——”
“嗬嗬,沒錯,就是我,大明朝前軍都督府右都督,征東前將軍,欽命鎮守鬆山遼海等處總兵官楊振!”
“啊?!”
楊振的話音落下,許天寵先是一愣,但是隨後就反應過來了,原先心中尚存的一點疑惑立刻被驚散了。
當下他緊勒一下坐騎,不知道是想要轉身逃離,還是單單處於緊張,胯下高頭大馬唏律律一聲嘶鳴,隨即人立而起。
但是,身處在前後包夾的人群之中,哪有那麼容易脫身啊。
許天寵胯下戰馬先是人立而起,最後又前蹄著地,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驚恐,不住地打著響鼻,用前蹄刨地。
許天寵乍聞眼前之人竟是那個楊振,極度震驚之下,登時有點慌張失色,有點瞠目結舌。
而他身邊的數十親兵侍從人馬,也終於明白,眼前這夥夤夜闖入鎮海門內的人馬,根本就不是友軍。
所以,不需要許天寵下令,這些齊刷刷地將手中弓箭、兵器,全都對準了楊振。
然而,他們這麼做卻注定是徒勞的,楊振帶進城中的人馬,起碼舉著火槍包圍著他們的人馬,可比他們這幾十個人多多了。
而且此時此刻,鎮海門外仍有大批人馬正在源源不斷地湧進城中。
事實上,就在許天寵他們被包圍在鎮海門內大街之上的時候,鎮海門的城頭上麵正有守卒在不斷呼喊著派人請令,聲音雖遠,卻清晰可聞:
“快去報告城守府,快去報告洪章京,鎮海門外又有大批人馬衝擊城門!快!快!快!他們進城了,快去報告城守府,報告許將軍!啊——”
城上的叫喊聲一陣陣傳來,而緊隨著喊叫聲響起的,卻是“砰”“砰”“砰”的火銃爆響。
許天寵聽見城頭叫喊,抬頭仰望,但是那叫喊聲很快就又戛然而止,顯然是被火槍所擊中,已經遭遇了不測。
他再去看那通往鎮海門城頭得馬步道,就見上麵,已經布滿了端著火槍往上衝鋒的楊振人馬。
而鎮海門的城門洞下,正有數不清的人馬如同潮水拍岸一般衝入城中,將自己所帶的部眾所在的街口裡三層外三層重重包圍。
楊振麾下人馬使用的火槍,沒有點燃火繩,但卻可以毫無預兆地開火,這是他沒有見過的。
眼下看見那麼多槍口密密麻麻地對著自己,對著自己的侍從部眾,許天寵心知複州城大勢已去,當下長歎一聲,高喊了一句“永忠誤我”,突然橫刀劃向自己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