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早就想明白了。
背後的原因,其實很簡單。
就是漢陽城的李朝君臣,被當年的丙子胡亂嚇破了膽,在目前的情況下,根本不敢公然反清,隻敢騎牆觀望。
這樣一來,柳林可就不能不好好考慮一下自己將來的下場了。
當初同在鎮江堡內的義州府尹黃一皓等人紛紛選擇回到各自的任所舉旗聚兵抗虜反清的時候,柳林就想到了這個問題。
但是,惜命的他,知道自己樹大招風,知道在沒有絕對勝算的情況下,自己一旦離開了鎮江堡,那就是凶多吉少。
不光是清虜大軍將來饒不了他,而且漢陽城裡的李氏小朝廷,也很有可能將他拿了,然後交給清虜,請罪邀功。
麵對這種騎虎難下進退兩難的局麵,宦海浮沉多年的柳林,當然知道自己應當作何選擇。
雖然楊振對他沒有什麼信心,可是在他自己的心裡麵,他柳林接下來唯有緊緊抱住了楊振這個粗大腿,他才可能有一線生機。
所以,眼下他雖然知道清虜一定是分兵東進,去打黃一皓他們搞事情的義州府城去了,並且也知道隻要清虜主力去了,那麼黃一皓他們搞事情的義州府城就一定是凶多吉少。
可是即便知道情況是這樣,他也隻能先顧全自己再說其他了。
“當然,卑職也完全同意仇副將、張副將、李副將以及安都指他們的擔憂,清虜一向陰險狡詐,擅長圍點打援,眼下江東義、定、安、平諸城外,很有可能皆是陷阱。
“而且,我鎮江堡城守軍,屢經大戰,同時急需休整。所以,在鴨江以東的戰局沒有明朗之前,卑職也讚成都督以鎮江堡城為重,暫時按兵不動!”
柳林的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楊振當然一時也捉摸不透。
不過柳林的這一番表態,卻是解了楊振心中的一個結,讓楊振感到非常高興,當下終於喜形於色,哈哈一笑,大聲說道:
“很好,柳兵使果然見識不凡!那既然我們各位,已經達成了共識,那麼諸位且隨我在鎮江堡城,靜觀形勢變化吧。
“嗬嗬,正所謂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眼下局麵,正該是清虜打清虜的,我們打我們的,總之,我們絕不能被清虜牽著鼻子走。
“所以接下來,管它清虜是想誘我分兵出城,調虎離山,還是想換個地方繼續搞圍點打援,隻要我們的主力人馬好好守住了鎮江堡,我們就能立於不敗之地了!”
“都督英明!”
麵對楊振最後做出的按兵不動的決斷,包括安應昌、柳林在內的所有人,一起向著楊振,躬身領命。
當然,他們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達成了一致,決定在鎮江堡城按兵不動的時候,距離鎮江堡並不太遠的朝人義州府城,已經淪為了人間地獄。
因為早在昨天半夜剛過亥時的時候,離開鎮江堡外圍掉頭北上的清虜大軍馬甲兵與重炮隊伍,就已經一舉打破了朝人的義州府城。
而且,如果不是因為耿仲明、孔有德二人指揮的重炮隊伍行動比較遲緩抵達戰場較晚的話,清虜大軍破城的時間恐怕還得要提前一些。
黃一皓舉兵反清的這個義州府城,雖然是朝人北方二道下麵除了平壤府之外最大的城池了,可是在丙子胡亂,李朝臣服於清虜之後,與清虜九連城隻有一江之隔的義州府城,其城防設施,隨即受到了各種嚴苛的限製。
府城原有的外城牆被拆毀,且不準修建甕城。
城牆的高度不準過一丈,上麵不準有炮台,也不準安置火炮。
包括守衛城池的兵馬,也隻能有朝人一個指揮,也即五百人的號牌軍,等等。
雖然黃一皓以及崔孝一他們從鎮江堡陸續潛回義州府城之後,公開舉兵反清,早已經不再遵守以前清虜給他們設定各種限製了,但是被毀掉的外城,被拆除的城牆,一時之間是很難恢複起來的。
他們征募了附近的大批朝人青壯,在清虜大軍圍困以及攻打鎮江堡期間,緊急加高了城牆,可是在大冬天新修的城牆,根本扛不住清虜重炮的轟擊。
黃一皓他們的義州府城可沒有重炮,一門都沒有。
雖然楊振命令林慶業的船隊,給他們輸送了一批共十四門大將軍炮,但是這些所謂的大將軍炮在耿仲明、孔有德指揮的天佑助威大將軍重炮麵前毫無抗衡之力。
耿仲明、孔有德指揮的二十七門天佑助威大將軍重炮抵達義州府城下,僅僅一個時辰抵近炮擊,義州府城的城牆就轟然倒塌了。
然後,挾仇帶恨而來的清虜鑲藍、鑲黃和正黃旗巴牙喇營、阿裡哈超哈營,便洶湧而入。
在鎮江堡城外久攻不下且損兵折將的清虜巴牙喇與馬甲兵隊伍,麵對守衛義州府城的朝兵,那真是如狼似虎,以一當百,入場之際簡直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勢不可擋。
城破之後,黃一皓命家人自儘,隨後於府衙內放火自焚而死。
義州彆將崔孝一以及隨他返回義州府城的數百部眾,在清虜入城後死於巷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