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権
李倧及其直係王室子弟親眷,被編入了蟎洲正黃旗。
李朝龐大的其他旁係宗室,則被編入了蟎洲鑲黃旗。
其他的李朝東班文官仕宦大臣,被編入了蟎洲正藍旗。
而所謂的李朝西班武職京官們,則被統統編入了蟎洲鑲藍旗。
這一套分而治之的手段,被清虜偽帝黃台吉玩得是爐火純青。
當然了,黃台吉原本也想過,是不是乾脆將李朝所謂的八道之地一道一旗,直接分給八旗。
但是一想到後方仍在威脅著他的楊振所部兵馬,一想到鴨江口落到楊振手中的鎮江堡城,他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大軍不能在漢陽城內久留,若是自己行事急切,激起了數百萬朝人的遍地反抗,不能輕鬆脫身,那麼自己後方就要出大事。
楊振不來救援,沒有出兵尾隨,是不是打的這個主意,黃台吉不確定,但他不想冒險。
所以,到最後,黃台吉仍是接受了孔耿二王先前的建議,在剃發上,暫時執行了官剃民不剃的辦法,在入旗上,也是采取了官入民不入的策略。
這樣做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區彆對待,分而治之。
到了當天晚上,黃台吉領著被扣押在軍中的李朝國主李倧及其文武兩班大批重臣,夜宿在以碧蹄館為中心的清營之中。
而同樣剃了發的洪瑞鳳,則因其議政府領相的身份,被黃台吉欽點為接引大臣,叫他領著多羅鄭郡王濟爾哈朗及其鑲藍旗兵馬,以及正黃旗的固山額真瓜爾佳圖賴所部,進入了漢陽城。
李朝議政府領相洪瑞鳳,原本就是一個對清主和派,或者說是一個事清派。
金海鎮的崛起以及楊振的來犯,雖然一度讓他產生了一些動搖,有了騎牆觀望兩不得罪的想法。
但是清虜大軍迅速平定北方二道的叛亂,並且勢如劈竹的又一次南下漢陽城,卻讓他重新倒向了事清的那一邊。
這一次,李倧為了撇清乾係,在漢陽城內提前殺了金尚憲,並且大肆捕殺親明派大臣官員,就是聽從了他的建議。
隻是,老謀深算如他,卻也沒有料到,大清皇帝這次來到漢陽城,竟然會如此對待他們李朝的君臣。
然而事已至此,還能怎麼辦呢?
他們打又打不贏,逃又逃不掉,最後也隻能聽天由命,接受現實,順其自然了。
再說洪瑞鳳一把年紀了,所思所想的也隻是保住富貴,安度晚年,同時不被自己的政敵所清算而已。
所以,在被黃台吉欽點做了接引大臣以後,他不僅沒有任何的抵觸情緒,而且做得格外賣力用心。
回了漢陽城以後,他先是叫人回家報了平安,然後就是幫著濟爾哈朗張榜安民,穩定城內的局麵。
而濟爾哈朗及其鑲藍旗兵馬,入城後立即接管了漢陽城的城防,並分出了一支兵馬,連夜過漢江,順利接管了南漢山城。
正黃旗的固山額真瓜爾佳圖賴,則帶領正黃旗的巴牙喇營和阿裡哈超哈營連夜接管了城內的幾大宮室府庫。
至於李朝的國主李倧,也隻能在碧蹄館內的被扣押處,一次次的攬鏡自照,看著銅鏡中自己詭異又醜陋的樣子,無可奈何地暗自垂淚。
他當然不想剃發,如果他當時身在漢陽城中,而不是聽信金自點、洪瑞鳳等人的建議親自到碧蹄館郊迎黃台吉的到來,那麼他還有可能討價還價一番。
甚至也還有機會如同當年丙子胡亂的時候那樣,率領文武重臣們撤離漢陽城,跑到南漢山城內,做最後的抗爭。
南漢山城群山環抱,城防堅固,形勢相當險要,就算黃台吉攜來的兵馬帶有重炮,也可以在其中堅守一段時間。
或許到那時候,可以派遣那些親大明的官員,前去聯絡楊振,請求金海鎮出兵救援。
如果金海鎮肯來救援的話,那麼他李倧這一次就下定決心抗虜反清,歸正天朝……
然而現在,這一切,都已不可能了。
被扣押在碧蹄館的李倧,已經成了大清皇帝案板上的肉,名義上雖是大清皇帝的座上賓,可實際上就是大清皇帝的階下囚。
黃台吉不由分說叫人當眾殺了禮曹判書金堉,那就是殺一儆百,殺雞駭猴,給他看呢。
若是他敢說一個不字,恐怕立刻就會跟金堉一樣,血濺當場,身首異處。
相對於衣冠發式來說,當然還是腦袋要更重要一些。
至於什麼氣節,什麼王者尊嚴,這些東西從來就不是李倧這樣的人考慮的首要問題。
因為如果他有氣節,如果他寧死不屈的話,那麼數年之前的三田渡之盟,他也不會對黃台吉行三跪九叩之禮,選擇背叛大明,臣服清虜了。
當天夜裡,李倧徹夜未睡,一直垂淚到天亮,但是最終,他還是默默地接受了自己的新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