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珍和林偉意料到張建忠會散布謠言,卻沒想到張建忠會選擇完全撕破臉皮的方式,他在吃午飯之前,在食堂的公告欄裡貼上一張，本期公房分配有貓膩的紙,直指林巧珍為他老公的師兄毛林華開後門。這是寫大字報了？
巧珍想不明白了,這個縣城裡，CW算是待遇很好的公司了吧？他這麼一來，是不打算乾了？有時候，有的人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來衡量。他就是純粹按照他心理的想法在做事情。他就是覺得自己被虧待了，所以要報複。
分房子本來就是個敏感話題,公司一直強調要公平公正,大家都很難，這種事情很容易在廠裡發酵起來。沒一天功夫就鬨得沸沸揚揚，下班的時候，那張建忠分外嘚瑟，來混了一天什麼都沒做,就想看看三個人的好戲。
真有他盼望的好戲,老羅早就讓人把紙揭了，總要想辦法把事情壓下去，會讓這種事情這麼發酵？再說了,這哪裡是要看他們三個人的好戲。而是要看整個分房小組的好戲，看老羅的好戲！
老羅周一一早就跟她說，不管發生什麼事，讓她不要著急,他正好拿這件事來說明工廠分房的公平公正。讓他們夫妻倆不要隨便說話就行。
周二一早，老羅的辦公室就有七八個沒有分上房子的堵在門口。要求討個說法。老羅靠在椅子裡說：“等下中午十二點十分，我親自跟大家解釋好不好？要是你們覺得解釋不滿意，把我這個老頭子吃了，我也沒有怨言。現在給我上班去，否則按照不守崗位紀律來論處。”
中午十一點五十五，巧珍拿了飯盆下樓，好多人看著她，她依然點頭打招呼，照樣排隊打飯。
阿毛是急地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無論林偉怎麼安慰，他都說：“不要了，我真的不要了！我沒想到，會造成這麼大的事情。”
林偉在巧珍的囑咐下，而且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上班照上。
到了吃飯的時間，林偉拍著阿毛的背：“走了，吃飯去！”
食堂裡巧珍已經打了飯，往後麵走去，身後兩個大小夥子跟著。食堂兼作禮堂，打飯窗口對過就是一個舞台。林偉按照巧珍的囑咐到後邊
來找她，阿毛看見巧珍，一臉的懊喪。
巧珍指了指位子，大家一起坐下，林偉在她邊上坐下，巧珍對阿毛做了個鬼臉，阿毛哭笑不得：“我昨天晚上都沒睡著，這不是連累了你們嗎？”
“阿偉昨天晚上睡得可好了，還打呼了！被我踹了一腳才停！”巧珍對著阿毛說。
邊上維修部和項目部的小夥子聽了笑出聲來，林偉覺得媳婦兒太不給麵子，這個都說了出來，也不給他留點麵子？林偉拍了拍巧珍的頭，讓她乖一點。
老塞端著菜往前走來，看見巧珍他們往這邊坐下，用帶著濃重口音的中文說：“怎麼回事？”
林偉跟他解釋，沒幾分鐘，羅經理就帶著秋琴大姐進來，走到舞台中央，拿起了話筒，試了試音，兩聲：“喂！喂！”讓很多人都轉過頭來看向舞台。
“同誌們，大家都被公告欄裡的一張大字報給吸引了吧？”老羅開始講話了，“老頭子乾了這麼多年工會，總務，自認為工作還算是做得到位的。質疑是正常的，咱們歡迎質疑！”
“房子啊！曆來就是僧多粥少！又不能讓每個人都拿一張瓦片，咱就能實現**的，是吧？”老羅說話一套一套的，老國企的風格，“那麼誰先分到，誰晚分到，這裡怎麼排隊的。咱們公司是有嚴格規定的。對吧？這張紙上說毛林華單身小夥一個，憑什麼能分房？紙上說設備部經理林偉和項目部的林巧珍給開的後門。這話呢？也不能算錯！確實這裡有花頭，但是跟大家都沒有關係！沒有影響你們任何一個人的利益。”
老羅停了停看向阿毛：“小林來找我，說林偉的師哥阿毛已經老大不小了，家裡跟爸媽弟弟擠在二十多個平方的房子裡，老婆也討不到。她問我能不能把她和林偉的名額，讓給阿毛！”
阿毛看向林偉和巧珍，老羅說：“我當場就罵他們是戇度，他們家離咱們公司多少公裡你們知道嗎？差不多十公裡，每天早上騎車一個小時，一來一回兩個小時在路上。林偉不用說了，大家都知道外號叫小黃牛，對吧？設備部經理。工齡跟汽車廠的老員工不能比，在咱們合資廠來說算長的。”
“小林，你上來！”
巧珍依
言上去，站在他身邊，老羅說：“告訴大家，你的工號是多少？”
“00023！”巧珍回答。
老羅說：“有很多人認識小林，也有一些同事不知道她。沒關係，你們去陳列室的照片上找一找就知道了，為什麼一個剛畢業的小姑娘進來能有一個這麼前麵的工號。我們的前五十個工號，叫做功勳工號，是有紀念意義的。她是我們第一輛車的下線的參與者。她的工號是從建廠之初就為她特地留下的。有興趣的人可以去陳列室重溫一下公司成立的曆史。”
老羅看了一眼巧珍：“你好下去，跟你家小黃牛吃飯去了！”
“小林畢業了和林偉拿結婚證了，按照對公司的貢獻，職位，工齡，他們倆的房子的名額是排在這一批最前麵的。他們卻要和阿毛來換！這是他們簽下的承諾書。裡麵有我和其他兩位工會委員的見證。這是我給陳總提交的審批！陳總現在不在國內，我也沒處去造假吧？所以這一期的分配計劃下麵有一行小字，特殊調劑。不知道你們注意到了沒有？這個事情也是經過咱們分房小組一起討論過的。為什麼之前沒有公開這些信息。是這兩隻戇度說，擔心毛林華知道是他們讓出來的，不肯要，讓我們保密。現在事情搞成這個樣子，我們肯定要公開事實。”老羅拿出一張張文件。
“有願意照顧困難戶，自己願意讓出房子的可以來找我，隻要簽下協議，沒問題可以給你們換。其他的就彆找上來了！剛才說的，包括有陳總親筆簽名的申請批準的複印件，秋琴貼在那張大字報下邊，要是還有疑問要來看原件的，到我這裡來看！”老羅說完，從舞台上下來。
吃過飯，阿毛叫住巧珍：“弟妹，聊一下！”
巧珍笑了笑，跟了他們過去，阿毛開口：“房子還是你們拿回去，你們太遠了，還忙。再說阿姨腿腳不方便，等弟妹有了孩子，上下班騎車真的太不方便。這不是該我拿的。”
林偉歎了口氣：“說什麼呢？咱倆都巴望你早點有個好的著落。”
“我們暫時還不要孩子，接下去我還要跑國外。不著急！先把你的燃眉之急解決了就好！我們要是把房子拿回去了，你睡得著了，他晚上要
給天天記掛你的事了。”巧珍安慰他，“師母可都已經跟她的老姐妹全說了，要給你找對象，你不能讓她丟了麵子吧？有房，工作還好的小夥子，讓姑娘們抓緊機會呢！”
阿毛被她這些話逗笑了：“弟妹，太謝謝你了！大偉對我比親兄弟還親。”
“師哥，你平時工資上交嗎？還是自己拿的？”
“自從我來汽車廠，我上交一半工資，獎金什麼的都是自己拿著的。”
“那就好！反正總歸要自己給自己盤算的。師哥，我們等你好消息！還有阿偉不會喝酒，我們靠你擋酒了！”
“包在我身上！”
逢高踩低是大多數人的選擇，之前雖然張建忠跟林偉犯脾氣，可人家終究是師兄弟，再怎麼樣也是有感情的。沒有人敢看輕他。現在不一樣了，他自己寫了大字報，去貼在公告欄。鬨出這麼大的事情，不用林偉做什麼，早就有人冷嘲熱諷，讓他坐立難安。
十月三日天氣晴好，一大早起來把房間重新整理了，按照本地的規矩，被子都堆疊在床上。鄉下有數被子幾條，看看新娘的嫁妝是不是豐厚的習慣。
原本夫妻倆不過準備了十來床的被子，師傅和師母又拿了十條被子過來。作為師傅這個禮在這個年代送的真的很重了。
阿毛實在無以為報，給他們買了個冰箱。仇老師送了一台電視機。這麼一來倒也算家電齊全，有點看頭。
按照本地傳統是男方靠近中午去女方家接新娘，女方家辦酒席，女方帶著新郎認識女方的親戚，這是送嫁酒，巧珍沒有娘家，放在賓館裡，也開了六桌，巧珍把自己的朋友中午一頓放在這裡，下午部分就跟車回家，像陳總和米勒先生不過來露個臉，也就在這裡招待了。
一大早巧珍過來，賓館裡安排了房間，巧珍把等下要穿的衣服掛了起來，打開化妝包，現在還沒有專業的化妝師和發型師傅，與其讓美發店的人亂化妝，到不如自己來。
剛剛要動手給自己盤發，美娟和秀芳相攜而來，兩人坐在那裡看著巧珍的手指翻飛，不一會兒一頭黑發盤在了腦後，又開始給自己化妝了。
“你等下在這裡敬酒，穿哪一件啊？”
“墨綠色的那條！”巧珍
說。
美娟把墨綠色的那條絲緞質地的小禮服裙找了出來，放在鏡子前比劃：“好看是好看！誰結婚穿綠的？”
“唐宋的時候，紅男綠女，這是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