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語了好一會兒,蕭清墨才回過神,故作天真的表情倏地收斂,無奈的歎了口氣,“你怎麼認出我的?”
然而,蕭清墨這番表現不,反倒讓楚留香的神情更加奇怪了。
五六歲大的孩子,滿是嬰兒肥的小臉精致如畫,卻露出大人似的無奈,不僅無法叫人感同身受,反倒好笑不已。
楚留香強忍著笑,清了清嗓子,牽著蕭清墨的手,一邊走一邊說道:“你表現的可不像個孩子。一個孩子被劫匪挾持不慌不怕,還能出手反擊,冷靜鎮定;不過是見了那位趙大人一眼,就能感覺到他的秉性,敏銳聰慧;再加上你平時不吵不鬨,異常聽話,這段時日,我們走了這麼遠的路,你也從未有過絲毫不滿。”
“若不是對清墨你足夠了解,我也會隻以為自己運氣好,遇上個神童。”
實際上,讓楚留香肯定猜測的,也正是因為他對蕭清墨足夠了解。自見到蕭清墨的第一眼,他就覺得麵善,隻是他有意無意的忽略了阿言就是清墨這個可能。
但相處越久,蕭清墨露出的破綻就越多,再加上與日俱增的熟悉感,懷疑自然就越來越深。一但心生懷疑,楚留香職業病就犯了,下意識將所有信息反複推敲,於是——
“還有你那個名字,胡言,嗯?”
楚留香似笑非笑的眼神飄來,蕭清墨訕訕的摸摸鼻子,隨後眼珠一轉,挺直腰背淺笑道:“我這不是見你沒認出我,所以給你些提示。”
話說出口,蕭清墨越想越覺得就是這樣,幾乎要把自己說服了,揚著頭理直氣壯。
楚留香抽了抽唇角,手掌發癢,最後無法忍耐,抬手在蕭清墨頭上狠狠的揉了一把,將他那頭順滑的長發弄得淩亂,額間一縷碎發不羈的翹起,隨風飄揚。
揉完後,對著蕭清墨難得一見的懵逼表情,楚留香轉移話題,“這樣一來,這次的賭約算你贏了?”
蕭清墨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抬手隨意的梳理下自己的頭發,“自然是我。”
說話間,兩人已經穿過一條街,走在石橋上。
“咦?”
蕭清墨忽然輕咦一聲,邁著小短腿跑到橋邊,透過石柱間隙往外看去。
隻見河上零零散散的飄著些東西,定睛看去卻是各色花燈。花燈上的蠟燭早已燃儘,但由於天色未暗,現在看來就像是一朵朵蓮花浮在水麵上。
楚留香走到蕭清墨身旁,陰影幾乎將蕭清墨擋了大半,他也看見河山這些花燈,恍然道:“算算日子,近日也該到中秋了。”
如今朝廷實行宵禁,夜晚百姓們不得外出閒逛,因此若非是佳節臨近,這專屬於夜晚的花燈是決計不會出現的。
這樣想著,他順手攔下一位路人,客氣詢問,得知中秋就在三日後,這幾日他們城中開始準備起來,因此才這麼熱鬨。
蕭清墨兩人這才明白過來,他們本沒打算在開封城久留,畢竟這個開封與他們曾經熟悉的開封,並無太大區彆,留下不僅沒什麼新鮮有趣的事物,反倒會讓他們觸景生情,徒添幾分思念罷了。
但現在則不然,過節自然是人多才熱鬨,而且看開封城內的百姓們熱火朝天模樣,顯然這個中秋之將會極其熱鬨,因此他們決定在這裡多留幾日,過完這個中秋再離開。
天色逐漸黯淡下來,走在街道上,鼻息間逐漸嗅到各種香味兒。
忽然一股濃烈又熟悉的香味傳來,蕭清墨微亮著眼看去,就看見不遠處一對老夫妻支著個攤子,數量不算多的桌椅幾乎被客人坐滿,每人身前都擺著碗餛飩。
皮薄餡多,湯麵上漂浮著翠綠的蔥花和油光,濃烈的香味就是來自於這裡。
蕭清墨兩人被這香味兒勾起饞蟲,當即決定晚飯就在這裡用了。
由於中秋將臨,宵禁被臨時取消,因此即使天色逐漸黯淡下去,街頭仍然人來人往。
忽然有一夥人人橫行穿過,一路上擋在他們麵前的路人,被他們毫不猶豫的推搡開。由於這夥人有近二十人,且皆是習武的成年男子,普通百姓哪敢與他們起衝突,紛紛躲讓開。
蕭清墨和楚留香正吃著餛飩,心情本還不錯,聽到旁邊的動靜不由得抬頭看去,就見那夥人一起湧入旁邊的客棧,消失在他們麵前。
楚留香眉頭緊蹙,但那些人隻是態度蠻橫了些,卻不曾傷人,那些被推開的普通百姓,本人也想要息事寧人,他也不好硬要插手。
相比較而言,蕭清墨要更加淡漠,眼見無人受傷,那些百姓也無人麵帶憤怒,他就將這件事拋之腦後,再不關注。
吃完餛飩後,蕭清墨和楚留香也要尋找今晚的住處,旁邊的客棧離得最近,自然成為他們的首選。
期間未生波折,他們很快就在客棧內住下,由於蕭清墨是孩子的模樣,不肯能讓他獨自住間房,因此這一路都是兩人同住。
之前,楚留香雖然多有猜測,但到底沒有得到確切的回答,而如今確認了蕭清墨的身份,再同住就有些微妙了。
蕭清墨倒是沒什麼不適,褪去外衣就爬上床,窩在被子裡隻有小小的一團,毛茸茸的腦袋鑽出來,他看向仍站在門邊的楚留香挑眉道:“香帥是打算在那兒站一晚上麼?”
楚留香糾結片刻,很快就恢複了往日的優雅冷靜,畢竟對著這麼點兒大的孩子,即便知道殼子下是蕭清墨,他也絕不可能生出其他想法。
待楚留香躺在蕭清墨身邊,已經戳破身份,蕭清墨就順著上個世界的習慣,撐起身體吻了下楚留香的側臉,低聲說道:“晚安!”
這個習慣,楚留香也是清楚的,用蕭清墨的話來說,這是他家鄉愛人之間的交往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