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李從戎拿上搶來的砍刀,朝前方一名當兵的砍去,這些當兵的穿著布衣,身上可沒有盔甲,這一刀下去,那人轉過頭,想看清楚是誰殺了自己。
李從戎也借著烏雲散去的月光看到了這個當兵的人的臉,一張稚嫩的,帶著訝異的麵孔。
李從戎咬住牙,他沒再去看這個人,而是大喊:“幫我們的人來了!不要慌!是幫我們的人!”
大概是因為最開始就是李從戎衝在最前頭,勞力們竟然很聽他的話,想也不想就相信了,援軍的到來極大的提升了士氣,雖然這些援軍隻是一開始就等在山上的四十人。
李從戎鬆了口氣,看樣子朱重八沒被抓住。
畢竟他們說好了,朱重八去燒了糧倉以後就上山,帶著人衝下來。
這喊殺聲讓當兵的亂了陣腳,百戶布日固德大喊:“他們是虛張聲勢!不許退!誰退了軍法處置!對麵隻是一群烏合之眾!”
布日固德手裡拿著刀:“隨我衝!”
李從戎也喊道:“跟我上!”
朱重八他們已經到達了戰場,他們的手裡都有鋤頭,比起勞力們,他們的體格更健碩,手臂也更有力。
朱重八對他們說:“就當砍豬砍羊,不要把他們當成人!他們不死,死的就是我們!”
男人們大喊:“知道了!”
腥風血雨之中,朱重八在黑暗之中尋找布日固德的身影,布日固德畢竟是百戶,他就算衝在前麵,身邊也圍著不少人保護。
朱重八小心翼翼地靠近手裡拿著李從戎交給他的小刀,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甚至能感受到血液流動的感覺,他從沒這麼恐懼,也從沒這麼激動過。
布日固德砍掉一個人的腦袋,在喘氣的空隙說:“殺光他們!”
然後對身邊的人說道:“不用管我,我是大元勇士,這些烏合之眾近不了我的身。”
身旁的親兵聞言,果然散了開來。
布日固德家世代都是軍戶,靠敵人的腦袋發家,他是這些人裡唯一上過戰場的人。
在他看來,這些人根本不是對手。
“百戶。”有人在喊他。
布日固德轉頭,他看到了一個年輕人,大約是因為這個年輕人看來身強體壯,不像是勞力,就自然的認為這是他手裡的兵:“乾什麼?還不去殺敵?”
年輕人一副害怕的樣子:“我……我的刀沒了……”
布日固德冷哼一聲:“成事不足的東西。”
說著,他把自己的刀扔給對方:“拿我的去。”
他自己不止一把刀。
年輕人走近些說:“百戶,我怕……”
布日固德不耐煩地斥罵:“沒卵蛋的東西!怕個鳥!還不快去!”
“百戶。”年輕人殷切地看著他,又走近了幾步,“我保護您。”
布日固德冷哼:“我乃……”
這話沒有說完,他隻見眼前寒光一閃,就再也說不出話了。
布日固德捂著脖子,鮮血不停的湧出,他的嘴裡也全是血,張嘴的時候,鮮血從嘴裡冒出來。
因為發不出聲音,他連親兵的名字都叫不出來。
布日固德跌坐到地上,他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走近,然後——就失去了知覺。
朱重八一刀砍下布日固德的腦袋,他爬到一處相對低矮些的山坡上,大喊道:“你們的百戶已死!繳械跪地不殺!你們百戶已死!繳械跪地不殺!”
擒賊先擒王,朱重八沒看過幾本兵書,卻無師自通的懂得這個道理。
士兵們瞬間亂了陣腳,在他們失神的時候,死亡的屠刀已經落下。
當身邊的人接二連三的倒下,才有士兵丟掉武器跪地。
天色漸亮了,這場仗打了整整一個晚上,當太陽從東方升起,所有人才看到這遍地的屍骸,有士兵的,有勞力的,觸目所及全是血跡,終於有人發出了第一聲哭泣聲。
慢慢的,哭聲越來越大。
不知道是在哭死去的人,還是在哭自己劫後餘生。
李從戎的肩膀和背上都有傷痕,好在傷口不深,他坐在石頭上,累得不停喘氣。
朱重八叫人把士兵們捆綁起來,這才對周圍的勞力們說:“我們有我們的去處,你們若是要回家,現在走便是了,若是無處可去,也可與我們一路。”
大多數活下來的人都選擇了回鄉,他們還有親人,還有牽絆。
隻有少數人選擇了跟他們離開。
李從戎癱坐在地上,問朱重八:“我們現在怎麼辦?”
朱重八冷靜地說:“把武器帶好,煤能拉多少走拉多少走,往回趕。”
馬上就要深冬了,他們現在的東西並不足以讓他們撐過嚴冬,必須要回莊子裡去,帶出來的糧食也快要消耗殆儘,必須要儘早回去。
“知道了。”李從戎說,“我在這兒躺會兒。”
朱重八也一屁股坐下去,李從戎看朱重八的表情,問道:“你就一點都不害怕?”
一個人單槍匹馬的去燒糧草,他的膽子怎麼就那麼大?
他還殺了百戶,李從戎覺得自己做不到。
朱重八朝李從戎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他在廝殺聲中反而得到了力量,對於朝廷的恨完全迸發出來,這讓他極度亢奮。
想回家的人已經走了,每人離開前,朱重八給他們分了一點豆子,足夠他們此時填飽肚子,離開的時候,他們還跪下給李從戎和朱重八磕了個頭,然後佝僂著背離開了這塊染血的土地。
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如何,隻能順著自己眼前的路走下去。
“雖然沒找到鐵,但是有煤也不錯了。”李從戎此時才想起他們此行的目的,“隻要有煤,就能把找到的鐵鍋和菜刀弄成武器,這些砍刀不錯。”
這些當兵的還是有些好東西的。
他們停留了半個月的時間,就開始急匆匆的趕路。
除了原本帶出來的四十人,還新增了十多個,這些都是願意跟著他們走的。
這些人也很快跟原來的四十人打成了一片。
晚上燒火的時候,他們就聽著這四十人講莊子裡的事。
“能吃飽呢。”這是最大的誘|惑。
“東家不打人。”
“晚上能睡床,還有棉被蓋。”
在朱重八給這些人拿來衣服的時候,這些人對莊子的向往更加空前,雖然這些衣服不是棉的,裡麵塞的是乾草,但也是草絨,這可比普通的粗布葛衣暖和得多,更何況他們在這裡,可連粗布葛衣都穿不上。
去年冬天就凍死了不少人,他們熬過去去年冬天,也知道今年冬天,他們凶多吉少。
可現在,他們看到了生的希望。
隻要有活命的機會,每個人都想活下去。
白雪紛飛,在地上蓋了薄薄的一層,林淵站在窗前,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南方的雪,跟北方比起來小得多,而且也不是年年都有,隻能看運氣。
莊子裡的人都在驚呼。
“有雪了!今年竟然下雪了!”
二兩和狗子想用這麼點雪推一個雪球出來,正蹲在外頭的地上玩。
畢竟是少年人,玩心還是有的。
林淵看著這些雪,希望明天的收成能夠更好一些。
如今糧倉是滿的,有兩個棚子專門用來養竹鼠和鴨子還有雞,如果順利的話,明年這個時候,莊子就完全能夠自給自足。
要是李從戎和朱重八他們能平安回來,並且完成任務,這個莊子就能培養自己的武裝力量。
在四地起義的時候,從豪強們手裡分一杯羹。
對於未來,林淵的心裡隻有一個大概的想法,他需要時間去思考,也需要時間去實施。
“東家。”
“東家!人回來了!”
“刀哥平安回來了!”
外麵傳來了歡呼聲。
林淵衝出了房門,他跑得快急了,甚至有些喘不上氣。
他們平安回來了!
在快要跑到李從戎麵前的時候,林淵停下了腳步。
他看著完好無損的刀哥和朱重八,不住地喘息。
最後還是刀哥上前一步,抱住了林淵。
“我們這一遭,也算是不負眾望了,對不對?”刀哥得意地笑道。
隨後他小聲問林淵:“不負眾望這個詞我沒說錯?”
林淵也笑起來:“沒錯!說得對!”
林淵衝身後的女人們說:“去抓雞鴨,今晚都嘗嘗肉味!”
“有肉吃了!”
“東家說今晚吃肉!”
林淵覺得他從沒像現在這樣高興過,就算什麼也不做,臉上的傻笑也停不下來。
正午了,陽光落下,融化了地上不多的殘雪。
作者有話要說: 很久沒寫戰鬥場麵了,但是這個場麵也不能略過。
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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