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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已經快九點了, 很快就會到醫院的停止探視時間, 周子猷離開陳琛的辦公室之後, 便快步走到了齊悅的病房前。
病房門前，他突然有些猶豫, 雖然他一向很難冷場, 但是齊悅這個狀況，他難受的同時也不知道能夠說些什麼，在生死麵前, 說再多都無用，反而累贅。
“吱呀——”
周子猷麵前的門被輕輕推開，露出一張蒼白消瘦的臉，齊悅見到周子猷有些驚訝, 隨即笑了笑：“怎麼不進來？“
“剛想推門。”周子猷彎著眼，也回了個微笑。
“這樣呀。”齊悅將門打開，道：“我本來還想在走廊上透透氣, 既然你來了，我就不去了。”
周子猷看著她絳紫色的唇與消瘦得能見顴骨的臉頰，勉強牽起嘴角道：“沒事，我陪你走一走。”
齊悅笑了笑，伸手搭在周子猷的手臂上, 道：“那也剛好讓我省點力氣。”
她眼睛很大, 從前總是水汪汪的, 笑起來既開朗又可愛, 此時彎著眼, 本來黑白分明的眼白處卻有了血絲，可以看出疲憊，卻還是一如既往的開朗。
周子猷虛虛扶住她的手臂，真正碰到，才發現她的手腕已經瘦得隻剩下骨頭，他垂眸看去，隻見到她手臂上因為紮針而留下的青紫痕跡，在她瘦弱得仿佛一折就斷的手臂上，一片又一片，十分觸目驚心。
齊悅扯了扯衣服，笑道：“本來想讓護士扶我一下，現在你來了，就隻能麻煩你了。”
周子猷扶好她，注意到她突然疏離的語氣，輕抿嘴角，道：“你不必這樣，事情還沒定性，萬事都有可能。”
齊悅卻突然笑了，笑過之後道：“你以前也是這樣，每次心裡沒底的時候，就會說些完全不合你平時風格的話，故作穩重的樣子，非常可愛。”
周子猷沒有開口，齊悅確實很了解他，說多了話，說不定反而讓她難過。
兩人走到走廊儘頭的窗戶邊，齊悅倒像是突然來了說話的興致，即便是聲音有些虛弱，也帶著笑意道：“其實我這一輩子，沒什麼遺憾的，從小到大成績拔尖，一直是父母捧在手心上的小公主，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更不要說，即便家境很一般，卻也平靜溫馨，而且上大學也認識了你，有了足夠我日後炫耀的談資，有些人呀，一輩子總要缺點什麼，可是我真的非常幸福，既有血濃於學的親情，也有不離不棄的友情，再到你，還有過驚豔了時光且真正握住過的愛情，這樣想來，我實在是再幸福不過了。”
周子猷安靜聽她說話，她絮絮叨叨說了許多，明明才不過二十幾歲，卻像是年老的長輩一般，回憶往昔又時時叮嚀。
說到最後，齊悅收起了被周子猷扶著的手，笑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今天是我們見過的最後一麵。”
周子猷一愣，轉頭看向齊悅。
齊悅冰涼的手覆在他的眼上，笑道：“我不告訴你為什麼，但你應該能想到，如果能夠治好，那麼我一定會去找你道謝，如果不行，那麼你也不要有任何愧疚，讓我安安靜靜的離開就好。”
“子猷。”齊悅輕輕叫了聲他的名字，然後道：“你應該知道，每個人到了生命的儘頭，總能領悟一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