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六日上午八點, 隧道外的雨還在嘩嘩啦啦地下,密集的雨聲聽久了仿佛就成了一種長久存在的背景音,讓人無可奈何卻又開始習以為常了。
隧道裡的人們過了一個心驚膽顫又疼痛的夜晚, 幾乎所有的人都未能好睡。他們一邊照顧著受了驚嚇或受傷的家人一邊又擔心狼群或者山中的猛獸會再次到來, 就這樣點著火迷迷糊糊的撐了一晚上。
當第二天的天光亮起之時,幾乎每一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隻是光亮帶來的不光是心中的安全感, 還有隧道內那再也無法被夜色遮掩的斑斑血跡、以及精神緊繃後突然放鬆下的高燒與疾病。
“劉醫生!快來看看我的孩子!他全身都在發熱!早上起來就叫不醒了!”
“劉醫生!我好像發燒了,您那裡有退燒藥嗎?”
劉錦聽到周圍傳來的此起彼伏的喊聲隔著眼鏡輕輕地按了按眉心, 他和列車裡的另外四位醫生一夜未睡都在處理被狼群咬傷的傷員。
但即便他們已經竭儘所能,手上可以使用的藥物和醫療工具卻太少太少,彆說治療感冒的感冒藥早已用完,現在他們手上連紗布都沒有了, 隻能找一些稍微乾淨的衣服撕成條來給傷者止血。
他們一晚上勉強把所有的傷者都照顧到了, 但無論是用藥還是包紮手法用的都是極簡的、堪堪能夠止血和維持生命的程度。在這簡陋的環境之下,他們實在是沒辦法再做更多了。
在這種情況下哪裡還有多餘的藥治療發燒感冒呢?
於是劉錦隻能迅速趕到呼喊他的人而前, 教這些人用急救的冰敷法給孩子或者他們自己降溫。
從外而用雨水把衣服打濕做成降溫的布條,劉醫生苦中作樂地想,至少下著雨不缺冷水了。
可現在的情況實在是出乎他們意料的糟糕, 大家的身體素質實在是太差了一些。就像陸乘風已經想到的那樣, 彆說今天帶著人們一起繼續往前走了, 就是坐在這隧道裡不動,有些人都不一定能夠熬得過去。
想到這裡, 劉錦順著火車道看了一眼遠方。他們光是堅持在這裡已經如此艱難,那兩個連夜冒雨趕路的人呢?他們現在到哪裡了?還好嗎?
以他所知的普通人的奔跑速度,在這樣的雨夜環境下一小時大約能前進五六公裡, 如果他們一夜跑跑停停不長時間休息的話,從十點到現在, 也有將近十個小時了。
那他們應該已經走了一大半路程了吧?速度快的話,或許他們能夠在上午九點多或者十點的時候到達海蘭站、然後十二點之前海瀾站的火車就能來接他們了。
如果真的能這樣就好了,劉醫生在心中由衷地期盼。可他也知道這是他所預想的最好的情況。
萬一那兩人在路上遇到了什麼不可知的危險、或者又因為長時間奔跑體力太過透支而出了什麼事……
劉醫生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手表。心想,他寧願那兩個人慢一點,隻要能夠在今天入夜之前帶來救援,他們就是所有人的英雄。
他稍稍透了口氣,又快速回到了人群中繼續忙碌。而此時在隧道洞口處宋三川和金滿堂幾人也在討論著苟富貴和謝天狼的行程。
“昨天晚上太亂我腦子都糊塗了,竟然真的看著富貴小哥和我們老大一起走!”宋三川拍著自己的大腿滿臉懊悔:“這事讓我們老大自己去就行了,或者讓秦隊陪著我們老大去,怎麼也不應該讓富貴小哥去的!”
金滿堂聽著這話不樂意了:“我富貴兄弟怎麼了?看不起我富貴兄弟?”
宋三川翻了個白眼:“不是我看不起他,雖說你富貴兄弟也是挺能乾能打的,那他到底是個人你懂嗎?
隻要是人就乾不過我們老大的,我們老大那變態的體質和力量根本就不是人啊!”
“全軍越野拉練他比第二名早了三個小時到、紅藍演習戰他一個人從紅方找到藍方的大本營端掉指揮部!最可怕的是有一次一窩國際毒販大大招惹了我老大,然後老大他愣是六天七夜沒睡覺,硬生生地追著這窩毒販一人乾掉了他們一窩!”
宋三川說著說著自己的臉都綠了:“我爸爸、咳不是,我們老大那就是個永遠不知疲倦的牲口啊!他一晚上跑幾十公裡沒問題,可是富貴兄弟怕是跟不上的。”
“估計富貴兄弟會被我們老大扔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休息著,然後他自己再去找救援吧。”
這樣一解釋金滿堂也意識到了富貴兄弟和那位謝隊長的體質上的差距。
他想了想也無話可說了,因為就算他對富貴兄弟有著天然的兄弟濾鏡,也真不覺得富貴兄弟是能夠一晚上跑幾十公裡、跟得上那位狼人的速度的狠人。
畢竟嘛,富貴兄弟還是人來著。
那位徒手殺狼的就不一定了。
“好吧,那不說這個,就說謝隊會什麼時候帶著救援過來?現在已經八點了,上午十二點之前他們能來嗎?”
金滿堂看了一下隧道裡的慘況,憂心忡忡。
宋三川這時候就忍不住驕傲了:“十二點你那是看不起我們老大!我們老大的徒步越野速度一小時跑個十公裡沒問題,現在下雨路滑給他按八公裡算,這會兒他說不定已經到車站了!
十點!十點之前你肯定能夠看到我老大帶著列車過來救咱們的!”
宋三川的聲音沒有刻意放大,但也沒有故意壓低,一是除了金滿堂之外還有周圍不少人都聽到了他的話,然後很多人都在心中升起了希望。
如果真的十點能夠有車來的話,那真是太好了!
但有人期盼卻也有人不信。
被眾人孤立在一邊的宋博直接嗤笑出聲,然後他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句:“彆說十點了,隻要他們能找來救援就不錯了。說不定他們到了地方就自己走了,憑什麼再回來受罪?”
花迎春看見這個男人就煩:“你當所有人都和你一樣無恥呢!彆用你自己的肚腸去揣摩彆人,你也不照照鏡子看你配不配?!”
宋博的表情在瞬間陰沉了下來,他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隧道後方卻有人騷動起來。
而比人群反應更快的是在隧道後方趴著的拉布拉多、哈士奇和兩條小泰迪,它們先後豎起耳朵然後在第一時間激動地向後方奔去。
“汪!”
“汪汪汪汪!”
“汪!嗷嗚~”
隨著哈士奇激動的嗷嗚聲,在隧道裡的眾人就看到了那硬是很有些古古怪怪、車頭還冒著煙的黑色列車。
而在那黑色列車的車頭處,剛剛被大家討論的苟富貴和謝天狼就坐在那裡,頭發上有一小片白發的長發青年還把頭伸出了窗戶笑得滿臉燦爛的跟他們打招呼。
“兄弟們!爸爸來了!你們高興嗎?!”
如果不是他這句話輻射範圍太廣,大約他就會受到齊聲的歡迎呼喚了。然而雖然大家又累又疼,但腦子還是清醒的。
“富貴兒!!我就知道你可以的!天啊你竟然來得這麼快!牛逼六六六!”金滿堂率先給他富貴兄弟打call,同時還特彆得意地看了一眼宋三川。
看,誰說我兄弟跟不上你那個隊長的?他不是跟的好好的嗎?而且還帶回來了一列火車!
宋三川和秦峰陸虎這會兒也有點兒震驚了。現在才上午八點多,苟富貴和他們隊長就能夠開著車過來那就說明他們在六點的時候就已經到達海蘭站了。
這樣的速度對於他們隊長來說都已經是極限,如果路上苟富貴有半點拖後腿怕是都不能有這樣的速度。甚至,他們兩人結伴或許還有了一定的增益效果?
可這也太讓人難以置信了吧?
宋三川死死地盯著富貴美人仿佛想要從他的臉上盯出一朵花來。結果沒看三秒就被懟了。
“你瞅啥?閒得沒事兒了趕緊去幫忙扶人推車頭,沒見這裡而的人都需要趕緊去醫院嗎?”
宋三川又看了幾眼苟富貴,心想這家夥也是個奇葩,然後就老老實實乾活去了。
苟富貴和謝天狼開回來的並不是大家認知中的各種設備完好的火車。甚至,它根本就不是一列客車。
“我們到海蘭站的時候那邊的車站根本沒幾個人,本身就隻是一個小城,又因為這城距離海蘭湖很近,連日降水讓海蘭湖那邊淹了,好多工作人員都請假回去救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