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黃桂稠酒。
先把上好的糯米洗乾淨,蒸熟,洗淨,晾乾。
再經過十幾道工序,最後加入酒曲,再有合適的溫度,隻用三天,就能酶好。到時候加入提取的黃桂香味,調製好的糖,喝的時候加熱就行。
聽起來簡單,但實際操作卻有很多難題,比如大量收購上好的糯米也需要渠道,買來的糯米還要驗貨。
古代有沒有溫度計,找到合適的三十度比較難。
然後還有提取黃桂香味,怎麼能提取的香而不苦,這也是門學問。
還有糖也是大問題,雖然宿勤郡附近有賣甜菜的,但想要清澈透亮的糖,價格也不便宜。
等做出來之後,這酒的保質期還短,容易有沉澱物。所以五天的工序做好,十天內必須賣出去喝完。
當然了。
說了這麼多麻煩事,這酒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首先比黃米酒那種動輒一個月的,時間要更短。
而且黃桂稠酒做出來的模樣濃白似牛奶,說的瓊漿,也就指這個酒。味道甘美不上頭,微微加熱,就是極美味的佳飲。
非常適合家庭聚會,或者女子們暢飲,不上頭又有酒味,誰不喜歡呢。
等工序熟練之後,五天就能釀成,到時候能賺多少錢?稍微算算就知道了。
不過黃桂稠酒的價格還沒定,等裡長等人釀出來之後,算算成本,然後再交給紀彬定價。
紀彬這幾日就是在裡長家中講授黃桂稠酒的做法,具體的工序都有了,剩下就看每道工序之間細微差彆,這就靠裡長他們。
還好現在是夏天,溫度比較高,適宜釀酒。
紀彬沾著滿身酒味從裡長家離開。
這四五日裡,裡長家一邊學做新酒,一邊在釀黃米酒,兩樣都不耽誤。
紀彬從裡長家直接去自家後山,柴力已經在這幫忙了。
這幾日裡宣老爹找來以前的老友,老友在宿勤郡建過作坊,還能找到簡易圖紙。都是方方正正的標準作坊模樣。
每個作坊都是個正方形,四麵是通間的房子,中間隻用柱子支撐,看起來寬闊敞亮。房間的屋簷也比較寬,方便下雨的時候用。而中間的大院子則空著,不少工作都會在院子裡進行。
紀彬看著圖紙,這基本就跟現代的工廠一樣,四麵的房子都沒有隔開,看著比較空,麵積也大。實際使用的時候,如果需要分隔出房間,可以用直接屏風來隔斷,畢竟這是作坊,是工作的地方,不用那麼強調隱私。
而作坊的後麵,蓋的則是一排房子,這房子就跟普通民居一樣了,可以讓作坊工人在此休息。如果以後人多的話,直接在後麵繼續蓋房子就是。但現在倒是不用那麼麻煩。
除了建好作坊之後,周圍還是空空蕩蕩的之外,彆的都挺好。不過凡事都要慢慢來,他不著急。山腳這塊空地慢慢利用,總會有用處的。
這會宣老爹跟他的老友正在確定選址的具體位置,可這事畢竟要紀彬來決定,所以從裡長家裡出來,紀彬就來到後山。
現在正是夏日,草木鬱鬱蔥蔥,一片生機勃勃。山腳前平地上站著四五個人,都是紀彬熟悉的。
他們已經找了幾個地方,隻要紀彬確定,再找個良辰吉日開土動工即可。
紀彬看了幾個選址,最後確定兩個作坊的位置,釀酒坊臨近水源,刺繡坊則在一片平地上,最重要的是距離村落近一點。
畢竟以後刺繡坊裡大多都是女子,靠近村子會更安全。
紀彬選東西極快,畢竟選個建作坊地址都磨磨唧唧,下麵的工作還怎麼做。
他們這裡討論得熱鬨,柴力忽然碰了碰紀彬,讓他往後麵看。
紀彬往後看了一眼,似乎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沒記錯的話,這是原身的爹?
那人似乎注意到紀彬的目光,扛著鋤頭迅速離開了。
紀彬開口道∶不用管。
確實不用管,他平日裡禮數做到了就行,如果紀家人不高興,也有裡長出麵替他擺平。紀彬對這個並不擔心。
定下作坊位置,村裡老人算了算日子,三日後動工即可。到時候買掛鞭炮,再燒幾炷香,算是動工儀式。
這些紀彬是熟悉的,之前蓋房子的時候就有這個儀式,而且現在手頭還算寬裕,所以一切不用操心。
其實村裡人比紀彬更上心好吧。
畢竟等釀酒坊建出來,說不定就需要人幫忙呢,他們紀灤村的豈不是近水樓台?再說那刺繡坊,現在村裡女子已經鉚足勁,苦練刺繡技術,就是想接活。來他們村裡的貨郎們都說,在他們這蠟燭賣的特彆快。說不定都是每天勤加練習呢。
更重要的一點,高娘子跟徐娘子的收入已經瞞不住了。
她們兩個本來就有些手藝,熟練之後做的也快,既然做得多,做得也好,手頭肯定寬裕啊。村裡誰家買東西基本瞞不住,看看他們倆家現在每隔幾天都要吃一次肉,眾人心裡就有數了。
而且她們兩個在家中什麼活都不用做,就連衣服都有婆婆幫忙洗。
最近幾天,兩人還結伴去隔壁村的李裁縫那學手藝,每日早早出門,公婆就把飯菜做好了。晚上回來的時候,還是兩人相公親自去接,回來的時候還有熱騰騰的飯菜等著。
哪家媳婦兒有這種待遇啊。
可徐娘子跟高娘子就有,這種待遇還是在做刺繡活之後開始的。
不少人明裡暗裡打聽她倆到底掙了多少錢。剛開始兩家人瞞得都很緊。
最後有紀彬示意,兩人才透露了自己的工錢。
做一件刺繡,就有八百文???八百文嗎???四錢銀子?這真的沒說錯?
多少農家人一年到頭也沒這麼多錢啊。
高娘子跟徐娘子半個月就能做一幅,如果一直不休息,那一個月能掙八錢???
這怎麼可能!
這話問到高娘子的時候,高娘子笑∶我們這算什麼,真正厲害的,還要看李裁縫。
啊?
一件刺繡八百文已經很多了。李裁縫收到的更多?
我的天,真是貧窮限製了想象力吧。
可她們大多數賺二三十文就覺得很好了?天啊,這差距也太大了吧。
說起李裁縫,在紀灤村,堰河村附近,也算小有名氣。她做出來的衣服都很不錯,誰家有好料子就會特意去找她。
年前引娘第一次得好布料的時候,宣老娘就特意去找的李裁縫,可見她的名氣多響亮。
隻是村裡人都窮,一年能有一家找她做衣服的就已經很不錯了,所以日子過得也一般。
李裁縫有個四五歲的兒子,相公兩年前病逝,她一個人照顧兒子跟婆婆,也就拿針線活當家用。
這個價格隻有李裁縫,紀彬,還有引娘知道。
而且現在不打算說出來,畢竟如果讓彆人知道,李裁縫一個裙擺就能掙二兩銀子,隻怕邑伊縣下麵左右人都會瘋狂。
紀彬還不想讓局麵這麼失控,隻讓透露了高娘子跟徐娘子的價格。
八百文的價格足以讓所有人心動,但又不至於瘋狂。不過這之間的差距也說明了,刺繡這東西,真的太看技術了。技術決定了一切。
說到引娘,她最近可忙得很,早上去上學,下午回來就要寫作業,騎小馬,晚上還要核對刺繡賬目,看看哪個繡娘有進步,哪個繡娘適合做什麼花樣。
她認識的字越來越多,記得也越來越詳細。
紀彬讓她慢慢來,自己幫她看刺繡賬本吧,引娘還不樂意。辛苦點她也是高興的,而且每天都很充實啊。
紀彬不知道的是,引娘在荊高莊女學裡,已經是十分出名的人物。學習進度快也就算了,還有一手好字,讓荊夫子誇了又誇。
而且引娘每次戴了絹花,後幾日裡,其他女學生就跟著買,好在荊高莊是個有錢的莊子,女學生們還買得起,不然隻能眼饞了。
可是誰都跟不上引娘的流行啊,畢竟雜貨店那邊有什麼新鮮玩意兒,都是第一時間送到引娘手裡的。
引娘匣子裡的絹花沒有一百也有五十,更不要說其他小頭飾,就連漂亮的荷包都有不少,可以跟衣服顏色搭配著來。
引娘也跟紀彬說過這事,講雜貨店送來的東西太多,她一個人都用不了。紀彬就笑,說她不喜歡的可以送人,或者收起來也行,都沒關係。要知道他拿的可是進貨價,都進貨價了,還不讓引娘戴嗎,這不可能的。
反正引娘的穿戴在女學裡是最好看的,可能她自己都沒發現,但其他人發現了啊。不少女學生都喜歡跟引娘玩,偷偷模仿引娘的打扮。
而且荊高莊離紀灤村也不算遠,不少人都聽說了引娘生日宴的事,更知道她得了匹小馬駒。小馬駒哎!還是自己的!多讓人羨慕啊。
就連一向淡定的荊夫子聽說此事都微微挑眉。
見引娘平時的穿戴就知道紀彬對她極好,從筆墨紙硯這些細節都能看出來,可直接給自家娘子買匹小馬?
她也沒怎麼聽說過啊。
不過見引娘心性跟之前一樣,學習讀書依舊努力,荊夫子這才放心。
知道引娘私下還在記賬,沒事還會用女學的賬來考考她,多教她些東西,甚至指點她怎麼穿衣,怎麼搭配。
指點這些東西的時候,荊夫子忍不住笑,也就引娘有這麼多衣服這麼多首飾能用來搭配。普通人家一季能有兩身衣服已經很好了。
她還以為這些東西以後再也用不上,沒想到還教了個徒弟。
紀彬知道荊夫子私下的教學,還讓引娘又給夫子帶了禮物,皆是些上好的點心,還有適宜的布料。
荊夫子知道紀彬承擔得起,也就沒拒絕。
不過她很好奇,紀彬跟引娘以後到底會有多大的成就。畢竟這兩個孩子,看著就不普通了。
說回現在,紀彬等作坊開工之後,也要去另一個地方。
之前在春安城就說過的新棣莊,這個新棣莊上有個叫鄧杉的陶匠,做出來的陶器物美價廉,也是家傳的手藝。
紀彬雜貨店就有他做的碗碟,很受昌伊縣下麵百姓歡迎,畢竟比較便宜。
陶匠鄧杉以前也供應給李老二,但那時候賣的不多,主要是新棣莊距離昌伊縣比較遠,走路要四五個時辰,而且陶器這種東西又不經運。
但是紀彬做雜貨店之後,讓路過的貨郎們直接帶過來,或者貨郎們就地買了,他肯定是不會限製的。
如果幫紀彬運過來,他還給運費錢。所以鄧杉這段時間還是掙了不少錢的。
紀彬要去的消息,是貨郎們提前傳過來的,也讓他有所準備,不然唐突上門有些不好。
不過去新棣莊之前,還有另一個地方要走一趟。
那就是夏陽壩。
紀彬之前去過夏陽壩幾次,幫裡麵的夏大娘念過兩封信。那信來自邊關,是她當了正九品保義校尉兒子寫的。
因為是同鄉,柴力跟這位夏校尉也認識,現在也很關心他的近況,還想通過夏校尉了解一下上司同僚們如今過的怎麼樣。
所以紀彬跟柴力順便走一趟,兩個村子離得不遠,算是順路。
兩人早上出發,走到下午才到夏陽壩,不過很快就找到夏大娘家中。
夏大娘看到紀彬的時候還有些高興,開口道∶是你?我聽彆的貨郎說,你已經當了掌櫃?
紀彬笑∶小生意而已,我跟朋友正好路過這裡,就想起您了。想著附近認字的不多,就來問問有沒有信要幫忙看。
有的有的,你還掛念著這事呢。夏大娘也沒想到紀彬會這樣好。
紀彬跟柴力來之前商量過了,不透露柴力的身份。
畢竟同是在外打仗,看著柴力耳後的疤痕,再看看他空蕩蕩的左臂袖子。讓夏大娘看到了,隻會更擔心夏校尉的情況。
至於軍中能發出的信,全都經過檢驗,不會有什麼秘密透漏出來,紀彬跟柴力更不會亂說。
這次有兩封信。
第一封信是年後從汴京發出來的,上麵寫了汴京的繁華,說過年的時候跟著聖人,太子殿下看了許多慶典。
聖人對他們也多有封賞,跟著來的人都換了新衣,還賞賜了禮物。
還說汴京的繁華是想象不到的,等他從軍中退出,一定要帶夏大娘去汴京一趟。最後也寫了多有掛念,再次謝了幫忙讀信的人,讓夏大娘給他寫錢財,算是幫忙。
不過這句話紀彬沒念,夏大娘一人在家,他比自己更需要銀錢。
第二封信的內容有點多,是三四月寄過來的。
那時候夏校尉已經回了邊關,隻是他一直跟著的副將沒回,新副將較嚴苛,以後寫信會少。前副將留在汴京,聖人對他多有照看,非常寵幸。
夏校尉還說自己一行人回邊關的時候,太子殿下還親自去送,感激涕零無以為報。之後種種,說的就是夏校尉在邊關的瑣事。看得出來這位夏校尉一直在讀書認字,非常不錯。
但結尾也講了,之後可能才能寄一封信,讓夏大娘不用擔憂,又多寄了銀錢,讓夏大娘不要省著花。
如今五月下旬,夏校尉在邊關也有好幾個月了。
紀彬讀完這些信,不僅夏大娘鬆口氣,柴力也放心了。既然聖上如此信任,他的同僚們過得應該還不錯。
夏大娘硬是留他們吃了頓茶,這才肯放兩人離開,但給錢的話,紀彬怎麼都不要。
這讓柴力也有些動容。
夏大娘更是拉住紀彬的手,不過紀彬他們也該走了。
新棣莊的鄧杉還在等著呢。
不管是夏陽壩還是新棣莊這裡,都屬於邑伊縣比較偏的村落,道路也不如紀灤村,堰河村。更不要說荊高莊了。
紀彬看著這條路,怪不得陶器運不出去,這路也太差勁了。
到新棣莊路口的時候,鄧杉已經在等著了。
鄧杉今年二十四,因為口吃得厲害,尚未娶妻,看到紀彬他也是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紀彬知道他的性格,並不會計較。
鄧杉還有兩個兄弟,做陶器的手藝他們三兄弟都會,平日也是一起乾活,都是沉默又踏實的性格。
其中鄧杉的手藝最好,也喜歡琢磨這個。
等紀彬到鄧杉家中的時候,幾兄弟都在這,明顯是很歡迎他。畢竟跟著紀彬確實賺到錢了。
紀彬看了看他們平時燒製的陶器,在裡麵看出不同,比如有些瓶子已經開始有顏色,而不是單純的土色。
紀彬道∶這是最新燒製的陶器嗎?
鄧杉點頭,其他兄弟補充道∶他平日裡愛琢磨這個,可以燒的更好,但是咱們邑伊縣沒人買的。
畢竟昌伊縣消費水平在這,當然不好賣。
要是運往春安城,他們也沒門路,就怕做出來之後砸到手裡。
紀彬心裡已經有數了,基本就是,他們有技術,但是沒銷路。
這讓紀彬有些放心,開口道∶我這次過來,還是定酒壇,上次的酒壇還不錯,隻是這次要的數量多。
肯定先把黃米酒的壇子定下來,以後一月至少五百個壇子,這樣生意放在春安城都是大的,他當然要親自來談。
五,五,五百?鄧杉努力道,好,好好好多。
另外兩人更是不敢相信。
他們兩個基本都是種田為生,沒事給弟弟鄧杉幫忙,鄧杉也會給他們些酬勞。因為他們從未想過,靠這陶罐能賺大錢,也就是補貼家用而已。
畢竟以前東西運不出去,隻有自己村跟隔壁村才會過來買。
可現在呢?五百個?!
紀彬道∶對,一個月至少五百個,過來就是想問問,能不能做得及,我大概二十天後要,以後每個月十五都要送五百個到紀灤村。
黃米酒一個月後釀成,壇子肯定要提前送過去的。
而且那個時候釀酒坊應該也建好了,甚至可以把壇子直接送到作坊裡。
不等鄧杉回答,他兩個兄弟有些猶豫。
他們三個雖然都是熟練工,日趕夜趕,也很難做夠這麼多吧?原本以為上次訂了五十個酒壇已經很多了,可現在直接翻倍!翻十倍!
鄧杉卻直接點頭。
他雖然說不出來,可卻比兩個哥哥堅定∶我,我,我,可,可,可以的。鄧杉努力了一段話。
大意就是,他可以提高產量,做五百個就是三爐的事。十五天可以做好,,晾個五天之後,就可以送過去了。
紀彬提前了解過酒壇的做法,知道這種時間很極限了,要是做壞一爐,時間也就趕不上了。可鄧杉卻堅持得很,他能做到。
紀彬有些佩服鄧杉的為人,開口道∶那好,價錢沒變吧?
之前買小酒壇的時候,就是五文錢一個,這五百個,也就是兩千五百文。差不多一兩多。
沒,沒有,有,變。鄧杉點頭。他說話艱難,語氣卻十分堅定。
有時候紀彬都覺得,跟比較淳樸的農家人做生意,實在有些欺負人。因為他們不懂得提價格,也不懂談條件,更不說簽契約。
不過也沒辦法,畢竟他們東西不好賣出去,自然是不會談的。在他們看來,有人要已經很不錯了。
但紀彬不是黑心商人,按照慣例簽了契約,給了五分之一的定金,也就是五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