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對無仙城跟宿勤郡售賣酸果酒這事,一點也不意外,甚至已經打聽出來價格。
而且有春安城酒商會在,若是那邊大量購買酸果酒,酒商會第一個不同意。
畢竟現在的酸果酒數量就這麼多,其他地方若是影響春安城的購買,肯定有人會找上門。
裡長見紀彬心裡有數,也就放心了。
總覺得紀彬現在越來越深不可測,也不知道他怎麼長的,明明之前看著還是個普通人,自從分家之後,愈發不同。
裡長又問∶那漲價的事?
運到更遠的地方,漲價肯定是要漲的,畢竟他們還要賺錢,而且兩邊漲價還算合理。紀彬道,離得稍近的無仙城漲五文,稍遠的宿勤郡漲十文,也都在各個地方的消費水平範圍內。
畢竟他們這酒定位就是便宜酒,若是漲價太多,也沒人會買。
紀彬又道∶等他們那的酒商估算出數量後,肯定會跟春安城分店聯係的,到時候咱們看看每月要增加多少斤的酒。
裡長一個勁地點頭。
不過心裡還是說不出的滋味,他當初最嫌棄的酸果酒,如今竟然是掙錢最多的。
像黃桂稠酒那樣的酒雖然好,雖然貴,可到底保質期短,不方便運輸,本地喝喝也就算了,數量根本提不上去。
黃米酒又是個罕見的廉價酒高價格,上限也就在那。
唯獨酸果酒是不同的。
裡長拿著賬本離開的時候,下意識看了眼紀彬,又看了眼木石橋對麵的四百畝棉花田。也不知道這棉花田,又能給他帶來多少收益。稍微想想就知道,肯定是一筆巨款。
但裡長現在已經不會嫉妒了,有多大的能力,就賺多少錢。這個道理,他早就懂了。
在酸果酒悄悄增量的時候,從邑伊縣到紀灤村的路已經開始修了。
雖然現在還看不到柴伯父,蔡運跟宣老爹,但相信等到年底,這段就能修好。年底能修好已經是快的。
所以紀彬才感謝王知縣先修他們這條路。
不過紀彬覺得,可能跟釀酒坊跟刺繡坊交稅挺多的原因,不單單因為他上次幫了忙。
不管怎麼樣,能修路,那就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當初柴伯父請宣老爹一起修路,在彆人看來可能是苦差事,但他們是不用親自動手的,一定要說,他們相當於技術工,隻負責技術,不負責下力。
柴伯父修過不少路,宣老爹熟悉這段路況,兩人合作當然不錯。
隻是他們都在忙修路的事,紀彬心心念念的馬球場蹴鞠場,隻好找了旁人做,好在都是宣老爹柴伯父相熟的,平時再來照看一下,也不會出事。
他們兩人這樣忙,蔡運可能沒之前那麼專心。
因為九月份,就是他跟柴巧晴成親的時候,他們定下的日子是在九月二十八號,是柴伯母跟蔡姐姐算過的好日子。
雖說有蔡姐姐跟柴伯母操持婚事,但蔡運同樣還是要忙的。
所以最近看到蔡運,總覺得他麵帶紅光,一看心情就極好。畢竟要成親了啊,還是跟他喜歡的人成親,這心情能不好嗎。
好在蔡姐姐在夫家鬆快許多,能騰出手幫蔡運操持婚事,不然估計要忙得更厲害。
當初蔡姐姐因為婆婆的事跟王家老大起爭執,之後這王家老大終於看出來自己母親有多偏心,那愚孝的勁才沒那麼狠
蔡姐姐自己也立起來,靠著刺繡手裡也有些錢,就算她婆婆隔三差五問她收入,蔡姐姐也咬死不說,就算出門了,也把錢換成銀票帶身上。
那婆婆翻了幾次櫃子,全都被蔡姐姐指給王家老大看,這王家老大氣得去理論。但他娘肯定不承認,甚至打算反咬一口。
蔡姐姐還是傷心,但也不是那麼無助了,他們說他們的,她做她的,她掙的錢就是自己跟孩子的。
許是蔡姐姐的態度,讓王家婆婆也沒那麼拿捏人了。
如今快一年過去,蔡姐姐顯然已經知道怎麼對付她,畢竟自己手裡有錢,那就有底氣。
現在幫弟弟操持婚事,也是讓她心裡暢快的事。
說起來若不是弟弟的朋友,若不是弟弟的未來娘子家裡,她還沒有現在的日子。於情於理,她都會把這樁婚事辦得漂漂亮亮。
其中的新娘服,就是蔡姐姐準備的重中之重,原本她想掏些錢,但蔡運早就把需要的銀子準備好了,根本不讓蔡姐姐自掏腰包。
這裡麵還有引娘做得好事,算是給蔡姐姐隻算了成本價,讓刺繡坊最好的繡娘來做給柴巧晴家的新娘服。
說起來,那花樣跟之前送去王家的,正好是一整套。雖說單拿出來也可以用,但這一套更好看了。
巧的是,柴家也找了王家那套新郎服的繡樣,她家親自來繡,肯定比王家大女兒的還要好看,
可見兩家對婚禮都十分上心。
反正這些事吧,修路的時候蔡運就不緊盯著了,可有柴伯父在,他該學的肯定沒少學。估計跟著做個幾年,就可以自己帶著人修路。到時候也能在衙門裡謀個差事做。畢竟修路建橋這手藝,在哪都能吃飯的。
蔡伯父還說,以往四五年能有一樁修橋事情做就行了,這一年就建了兩個,也是蔡運學習的好機會。
更不用說這次邑伊縣拿到撥款,可以修很多路。這要是學不出來,柴伯父估計要黑臉了。
路在修,田也要種。
七月中旬一過,棉花的花苞已經長出來了,按照焦農人說的,剪了瘦小乾枯的,然後長的最高的也剪掉。
棉花是不能過高的,長太高就會流失過多的養分,隻要長到合適的高度,剪掉長不成的骨朵,以後開出來的棉花才好看。
紀彬以前在電視裡看過棉花在地裡的樣子。
不過那是大型聯合收割機,一排下去,要多帥氣有多帥氣。
現在他這四百畝地,也就隻能請人來摘棉花了,給的價格也不會太低,總歸是有人願意來的。但他們村裡人少,能騰出手的人也不多,估計還要請外鄉人。紀彬自然不介意。
等等,怎麼就開始暢想摘棉花的場景。明明現在棉花還沒長好,再等等,再等等。
七月下旬,詹明也從外地回來,在春安城家裡沒待兩天,就來紀灤村了。他這次是從蘇杭回來的,還帶了那邊時興的首飾跟布料。
詹明也看出來了,給紀彬送禮物,他可能一般般,但給引娘買,那肯定沒錯。
蘇杭那可是錦繡之鄉,帶回來的布料定然是極好的。
怎麼說呢,引娘現在的衣裳首飾,放在宿勤郡,那也是不輸人的。
紀彬帶詹明在客舍住下,就聽詹明道∶你是不知道,南軍國各地種棉花,都快種瘋了。但有一半都是沒成的,要麼被騙,要麼找的地方不合適。反正賠錢的人是大有人在,有些人賭這棉花能種成,竟然賣兒賣女,實在是腦子有病。
詹明畢竟是在外跑了一大圈,知道事情更多點。
因為去年棉花的價格,讓不少人都心動了。可這是種地,成不成也是要天時地利人和的。
就是讓最老成的莊稼漢過來,他也不能保證種下一定能收獲。誰知道會不會碰上什麼天災人禍。
再說還有人渾水摸魚,騙了不少錢財,如今各州府都在儘力搜查。可聽說這些人已經躲到鄰近的海島上,也不知道人去哪了。
詹明小聲道∶我們這隔壁的興華府不是臨近大海,咱們宿勤郡又住著禹王殿下,聽說上麵要派他去搜查這夥騙子,畢竟這群騙子少說騙幾十萬兩白銀。可不是銀票,是真的白銀。
紀彬愣住,他知道外麵為棉花瘋狂,但竟然瘋到這種程度?用假種子騙人這種事,都能扁幾十萬兩白銀?銀票可以作廢再來,白銀若是流出來,那可不是好事。
怪不得是大案了,主要是涉及的人一定很多,像他們隔壁村黃夫人黃老爺這樣的,肯定有很多。黃家經過這事都元氣大傷,更不要說更窮一些的人家了。
這禹王他也是知道的,早在去年的時候,就聽如意樓柳掌櫃講過,這禹王剛來之時,還引得不少人往上靠。
如意樓柳掌櫃還拿著問題試探過他,要不要靠近禹王。
但紀彬跟如意樓真正東家的意思都一樣,那就是禹王到他們這種窮鄉僻壤,定然不是自己來的。估計是跟太子鬥輸了,這才來這邊避風頭。
可如今他要借著棉花種子騙人的事掙份功勞,然後回京?
紀彬剛想到這,下意識覺得好笑,自己想得真的太多了。這不是他操心的事。
若這禹王真的能追回銀子,那對大家來說都是好事。至於他跟太子之爭,也不是他們這種小人物能管得了的。雖然他對本朝太子印象確實不錯吧,但這不是他該想的。
還是著眼他的四百畝棉花地吧。
今年價格肯定不如去年那樣好,可也差不了太多。
一個是知道棉花禦寒效果很好的人更多,另一個是種棉雖然是熱潮,但有一大半人已經倒在熱潮下麵。
所以今年的銷路肯定很廣。
詹明說完這些,不好意思道∶我這一出去又是幾個月,全靠你看著棉花田了。
紀彬擺擺手∶我在這都沒事做,你來了,咱們大眼瞪小眼嗎。他倆都不是會種田的人,專業的事還是交給專業的人更好。他跟詹明擅長是做買賣好吧。
自從詹明一來,紀灤村的人都知道,他家這棉花收獲季節差不多要來了。
可最近也是田地收獲的時間啊。
今年雖然不如去年那樣豐收,但也是不錯的,各家各戶都忙著收稻子,就連去刺繡坊閒聊的人都很少,多是在家忙農務。
紀彬棉花田這邊,也隻要花一天十五文的價格請人了。畢竟農忙的時候,這個價格還算能吸引人。
紀老爹更是兩頭忙,他家田地本來就多,好在其他兒子也多,忙完稻田忙棉花,硬生生累瘦好幾片。
紀彬看著,隻讓引娘去聯係上次來賣豬的老漢,讓他宰頭豬過來,給紀老爹送過去。給了紀老爹,那裡長,包達,李裁縫,還有宣家嶽父嶽母自然不能少。最後再留個好肉送到修路那邊,給柴伯父跟宣老爹他們吃。
送完之後紀彬還柴力他們試圖辯解。不是我家吃肉多啊!是真的要分給很多人!
但這都是借口!
十裡八鄉都知道因為你家愛吃肉,周圍都發展起養殖業了好嗎!
算了,紀彬懶得解釋。
他帶著柴力,詹明,沒事也在棉花田裡轉,看看有些乾枯的花苞都給取下去。
再進入八月,能來做活的農人就更多了。而且到了八月之後,看花田裡幾乎一天一個樣,有些早熟的棉花都能開始摘了。
隻要是花朵綻開,完全綻放,那就是可以采摘的時候,這會棉花枝乾也沒那麼多水分,懂技巧的,稍微掰一下就能掰下來。
像盛開的棉花朵,直接把棉絮抽出來就行,反正不同的花朵,還有不同的采摘方式。反正焦農人在信裡是這麼講的,至於再具體的內容,那說起來可太複雜了。
總覺得焦農人留下來的怎麼播種的書,還有紀彬記載的資料,再加上來回的書信,真的夠出一本棉花小集的了。
基本就是教怎麼種棉花的。
焦農人甚至也在考慮這件事,還在信裡問了紀彬的看法,等他給本家寫信之後,看看能不能寫下來。
紀彬回信也簡單,說他們這裡的經驗可以供宿勤郡這邊參考,如果真要寫的話,應該收集十幾個焦家人的經驗,那樣寫出來的東西,肯定會流芳百世。
是的,紀彬用了流芳百世這四個字。
但著書這種大事,寫的還不是胭脂銀粉話本,而是專業的農業書籍,用流芳百世來說,隻怕都輕心。
焦家若是真的能做出這樣的書,隻怕在汴京也有一席之地,再也不會受人脅迫。可這事定然要低調的,做不成之前不能亂講。
焦農人有這個想法,一個是覺得教導各家種棉花的時候多有不便,另一個是覺得,再過幾年這種棉技術也是瞞不住的,寫不寫書,其實差不多。
可真寫成了,隻會對焦家有利。
若是在起個《焦氏種棉》,這樣的名字,那效果更好。
反正焦農人那邊還在等回信,紀彬這邊隻管收棉花就好。
真開始收棉花,紀彬才知道裡麵的辛苦,他雇了二十個人來摘棉,每天早上太陽起來摘一遍,傍晚摘一遍,儘量不讓剛張開花朵的棉花上有露水,否則都是影響棉花質量的原因。
紀彬還隱約記得,一定要在雨天來之前把棉花收完,不然這雨水一下,棉花就完蛋了。
所以摘棉的事,重之又重。
一聽紀大哥這樣說,引娘都有些想幫忙了。
但她袖子還沒挽起來,就被紀彬拉過去,笑著道∶你去做什麼?回頭手指再受傷了。
引娘立刻搖頭∶不會的,我在娘家也做過農活啊。
紀彬卻不停,捏住她手腕,開口道∶你看你的手,現在還能做農活嗎?
平日裡各種擦臉油擦手油養著,引娘的手早就嫩的跟豆腐一般,平日裡最累的活就是打算盤。這就不是做農活的手了。
他們在這小聲說話,引得不少人羨慕。看看人家小夫妻的感情,多好啊。
引娘也仔細看了看她的手,不過是養了一兩年,好像真的不想做活的事。她還在猶豫,紀彬那邊已經招呼人去摘棉了。
詹明也下了地,不管會不會吧,反正試了再說。
因為紀彬這裡缺人,釀酒坊不少小夥子們也過來幫忙,反正釀酒之後還有點時間。紀彬也不白嫖他們的勞動力,但凡過來的,都會給相應的工錢。
這樣一說,大家摘棉的動力就更足了。
紀彬見引娘確實想去玩,隻讓她摘些簡單的,隨便玩一玩就好。
詹明看著紀彬,忍不住嘖嘖道∶就應該讓平老板,老梁老陳他們看看你的模樣。
紀彬懶得理他,開口道∶你連個對象都沒有,還來嘲笑我?
???
這話傷害性不強,侮辱性極大。
但紀彬身邊的詹明,柴力,都沒娶親啊,一句話傷害到兩個人,也是很厲害了!
就在紀彬帶著人奮力采摘棉花的時候,卻接到另一封信,還是詹明口中的平老板寄過來的。這信的內容讓紀彬麵帶古怪,看著自家田地裡奮力采摘的場景,下意識去問紀老爹,這麼摘下去,還要幾天時間能摘完,最近會不會有雨。
紀老爹道∶如果全力采摘的話,大約要三四天。最近七八天裡,都不會有雨水。
這也還行?
紀彬又看看平老板的信,無奈道∶那咱們摘棉的活動,可能要慢一點了。
慢點?為什麼?
彆說大家奇怪了,就連紀彬也是無奈的。
紀彬看著引娘,柴力,詹明。估計也就他們三個能懂自己說什麼了。
平老板說,春安城的貴家公子小姐們,想要看看棉花是什麼稀罕物,準備過來辦雅集,來這裡''圍山而坐,儘情豪飲''。
說人話就是,貴家公子小姐們顯得沒事於,要出來旅遊了
而棉花正是稀罕物,選來選去,可不就選中他這裡。大家要過來喝喝美酒聊聊天踏踏青!
所以這棉花要摘慢點,否則貴家公子小姐們,可就看不到這麼多棉花的盛況了!
平老板在信裡說,春秋之際,就是他們辦雅集的時候,平日裡什麼都玩夠了,就看上今年時興的棉花。
這整個春安城下麵,也就紀彬這裡的棉花種的最好,他也跟紀彬最熟,所以平老板要帶著大家過來了!
雅集就是文人雅客的聚會的意思,但漸漸變成貴族子弟遊玩的名頭。畢竟雅集說起來好聽些。
而且信上還說明,在他接到快馬加鞭書信的時候,就說明平老板跟那些貴家公子小姐們出發了,讓他準備好接待!
世上有這樣的損友嗎?找了一群祖宗過來旅什麼遊!他家是正兒八經的小農產業好嗎!不搞什麼網紅經濟,也不搞招待行業。
話是這麼講,可紀彬也明白,若是這雅集能成,他一直想要的紀灤村品牌,也就會徹底打響。有品牌效應的東西,那可太好賣了。
他在自家酒上寫紀灤村的名字,刺繡也打紀灤村的招牌。這是他愛紀灤村嗎,不,這是他給自己立品牌啊。
怪不得說外麵棉花火熱,能熱到這種程度,也是少見。
現在的棉花對很多人來說,就是新奇有趣的東西,所以才會吸引人過來。
詹明忍不住道∶他們閒得沒事,所以過來做雅集?這不是耽誤掙錢嗎!
紀彬非常同意,其他地方被選中做雅集,可能會非常開心,也就紀彬跟詹明覺得耽誤掙錢。
可想想雅集能帶來的好處跟名氣。彆說了,不就是招待嗎,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