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想要好好辦的話,引娘就要開始準備了,現在準備都有些慢那種。
紀彬有些無奈,但也明白二十歲的意義。在南軍國的風俗裡,算是比較重要的了。
那就辦。
就當他請大家吃酒席了。
引娘聽到這話,立刻笑起來∶"好,最近問的人實在很多,我都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旁的不說,商會成員想來吧,還有準備動工的作坊老板們。以及各種合作夥伴,還有紀彬的親朋,都在注意紀彬的二十歲。
說起來還是十分年輕,可他如今的家業卻是彆人幾輩子都攢不下來的。
現在是九月十七,再有八天就是他生辰。
引娘跟燕芷遊已經開始忙了,雖說這次還是請縣城的排辦人,但一應菜單,引娘這次卻想自己跟他們商量著來。
還好他家園子夠大,這宴會自然擺在自己園子了。
引娘是在操持宴席,紀彬則在作坊群這邊看。
有些手快的老板已經雇人開始動工,因為這塊荒地提前規劃過了,到時候建起來的房子也是一排排的,肯定十分好看。
很多人預計,估計在興華府那邊修完路,修完碼頭,他們這邊作坊也能正式開工。
估計是明年二月三月左右。這分坊的生意可以開張。
如今大家都是損著運費給興華府供貨,要說賠錢不至於,就賺得少了。但提前跟那邊人做好買賣,比什麼都強。
剛開始蘭阿巷子的人對興華府還有心裡陰影,多少人在哪被騙得血本無歸。去的時候還有些忐忑,可想想紀彬都趟過水了也許沒什麼?看看吧,萬一呢?
但一過去,就發現興華府的百姓似乎都很忙?而且街道異常的乾淨,所有人都在忙。
每個人口中說的,都是今日活乾完了,準備去做什麼。做什麼呢?
修補漁網,又或者開荒啊。怎麼大家突然變得這麼勤奮?以前的興華府不是這樣啊。
等他們住到旅店的時候,還有巡邏的兵士過來詢問,原本以為是找麻煩,誰知道是讓他們監督此處旅店的價格,若是老板坑蒙拐騙,一定要告知衙門。
旁邊的小廝臉都綠了,半天才道∶"隻是前日多算了五文錢!官爺不至於的!"
"五文錢也是錢,若是再敢欺瞞客人,坑害百姓,這店也不用開了。"兵士義正詞嚴道,"紀先生說了,很快就會有客商來我們興華府,若是讓他們知道興華府還是在騙人,那就不會在這做生意,你們生意也好不了。
那小廝跟店家隻好連連稱是,他們也是習慣了啊。以前的臭毛病一時改不掉而已啊!
以前坑幾兩銀子都不眨眼的,這次多了五文錢就被找上門了。
而且隻要來他們店裡吃飯住宿的,都會被兵士們交代,有些膽小的立刻換地方了。留下來的也是精打細算,隻等著他們出錯。
紀先生還說,若是同樣的錯誤犯兩次,就掛個風險商戶的牌子在他們門前,至少要掛一個月!一個月不出問題,這才會取下來。要是犯三次,直接停業整改。
這一整改,店不就黃了吧。
可以說有這條鐵律一出,整個興華府商戶風氣直接一改,誰也不敢造次。
但大多數人都是恭恭敬敬地喊句紀先生。
紀彬在這裡,確實擔得起這兩個字。
從春安城蘭阿巷子來的人一聽這個名字,立刻問∶"這紀先生,是不是紀彬。"
"當然啊,除了他,誰還能叫紀先生。"小廝理所應當道。
等聽了這小廝的話,眾人才明白他為什麼如此尊敬紀彬。
這小廝竟然是從海外番邦回來的,是紀彬跟宗輪救下來的幾百人之一。當時他隻是想去找活計,誰知道被迷暈之後就帶上船上,給番邦人做奴隸。
他以為自己要死在那邊的,畢竟身邊一起被賣掉的人,有的死在船上,有的死在乾活的時候。唯獨他堅持下來,然後被救回南軍國。回來之後甚至還找到了活乾。
可以說,他對紀彬,對南軍國的感激,那是誰都比不了的。
像他這樣的人整個興華府還有很多。也明白紀彬跟現在是王巡查想讓興華府改變。
在聽說蘭阿巷子來的這群作坊老板,也是紀先生介紹過來,準備在他們這開作坊的,小廝對他們極為客氣,雖說還有興華府人特有的匪氣,但明顯優待不少。
如今的匪氣倒是變成豪氣,讓人看著就心裡敞亮。或許一直這樣下去,就會更多人喜歡上興華府吧。
從春安城的老板們到了這裡,才明白紀彬到底做了什麼。
他在興華府,那是說一不二的存在,但回了邑伊縣之後,對他們還是很客氣。這樣的人不成功,那還有什麼人會成功啊。
這些老板在興華府待了幾天,已經決定在現在的興華府開設作坊,這裡地方便宜,建作坊比較簡單。
在王巡查的指點下,他們準備把作坊開在荒地村跟興華府主城中間,那邊以後會有個小碼頭,方便運貨。
不僅如此王巡查手下的主簿直接拿出一張紙,畫的正是主城中間的規劃,那邊一個個小方塊,等著作坊老板們購買,不買租也行,反正官府不挑。
等等,這小方塊怎麼看著那樣眼熟。
紀彬在紀灤村他家附近規劃的作坊群,也是這樣啊,都規劃好地方,隻讓大家挑選。
怎麼興華府也是這樣?
作坊老板們一問。
果然,這又是紀彬走之前留下來的手筆!
他們這群人完全都在紀彬的預料之中啊!走的每一步都被猜到了。
這樣心思縝密的人,還好是個好人!
彆說了,紀彬選的地方,逼著眼睛租!趕緊租吧,再讓蘭阿巷子剩下的老板們知道,肯定要過來搶地方了!
這些老板們的熱情把興華府主簿都嚇到了。不過又一筆收益進賬,這是好事啊。進賬越多,基建速度就越快!
現在的興華府跟之前,已經不能同日而語。
可此時的王巡查跟興華府指揮使,都在給紀彬準備生辰禮。
雖然他們人不能到,來回要五六天時間,興華府又不能離開人,但禮物肯定提前送過去。其實要是可以參加,他們都想過去啊。紀彬的宴席,就算是王巡查也想去的。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駱家,李家,還有幾家做船運買賣的,已經動身了。
彆看紀彬隻是個貨商,但他實際的能量可不止這些,說句不好聽的,邑伊縣的知縣過生辰,他們都不會這麼上心。
至於昌伊縣的知縣,他也準備好參加紀彬的生辰宴啊,早就想去了啊!
邑伊縣全部商戶,無一例外,都在九月二十五這天把時間空出來,一定要去的!就算沒收到請帖的,那也是想去湊湊熱鬨。
好在宴席分兩部分,一部分是紀彬引娘他們熟悉的人,都在園子裡。但園子前側方的地方則是擺著的流水宴,無論認不認識,都能過來蹭蹭飯。
跟紀彬熟悉的幾家人全都到齊,蘭阿巷很多作坊老板都來了,就算人不能來,禮物也會送過來。這場麵也是難得一見了。
隻是引娘有些發愁。
今年的引娘生辰時紀彬送了十八個貝殼加寶石打磨出來的漂亮擺件,之前也提到過。到了紀彬生日,引娘絞儘腦汁都在想,到底送什麼比較好。而且是私下送的禮物,不讓旁人瞧見的。
好在生辰前,引娘就想好了,現在沒事就在做,隻是要背著紀彬,不讓他瞧見。
紀彬剛要進書房,引娘又把賬本放上去,假裝是在看賬。
果然,紀彬也沒什麼懷疑的,誰讓他家的賬確實多。可最近每次過來,都是看賬,是不是有點不太對?
紀彬還以為家裡的賬有什麼問題,可是怎麼看,都沒錯啊。
既然這樣,也隻能感歎這是引娘細心。
主要是紀彬現在確實忙,而且對引娘絕對放心,根本想不到他家娘子背著他在做事呢,
像紀彬這樣的性格,如此信任也隻給引娘一個人了吧。
在紀彬生辰前幾天,紀宅就開始忙起來,紀宅的西院住了不少客人,還好臨時又雇了些人過來,各家帶的也有小廝隨從,不然照顧都來不及。
當然,之前謝閣老跟柴力住過的院子還是空下來,但其他院子也是夠住了的。但就算紀家照顧不周,也沒人會說什麼,這可是紀彬家啊!
最近幾天裡,從興華府回來的蘭阿巷子老板,已經把他們在那邊的見聞全都說了一遍。吹得紀彬神乎其神。
要是以前,紀彬可能還會製止,槍打出頭鳥,名聲太響亮不好。當初賣酒賣刺繡的時候,他都提的紀灤村名號,特意隱去自己的名字。但現在卻不這麼做。
有時候名氣不是想隱藏就能隱藏的。
在特定的時間裡,其實這名聲越大越好。
紀彬跟引娘笑著招待眾人,就連家裡五個買來的小孩也極有禮貌,跟在兩人身邊當個小隨從。更不要說其他小廝婢女們了。
全都提起精神,說什麼都要給主君夫人爭光彩。
一時間,紀彬名字更是讓所有人都知曉。
他一反常態的高調,讓趕過來參加宴席的如意樓柳掌櫃都有些驚訝。
說起來柳掌櫃也認識紀彬三四年了,從未見過他如此高調的時候,原本以為他可能有點飄。可如今看來,還是跟之前一樣。柳掌櫃勸誡的話咽回口中,並未多講什麼。
詹明也是有些奇怪,他剛從無仙城回來,又送了第二批一百五十萬斤的棉花過去。
這次搭著駱家的商船,,根本不需要他操心,而且他都不用過去,這一百五十萬斤已經有人定下。由揚州徐家全都吃下,他家自有售賣的渠道。
不得不說,朋友多了就是好。
當初紀彬結下的好人緣,那都是有好處的。駱家也好,徐家也好,都是當初紀彬打好交道的。
詹明也是特意不去,想給紀彬過了生日,他再帶著最後一批棉花過去。
隻是他也發現了,現在無論哪個碼頭,船隻實在太緊俏了,不是跟著駱家一起,他們家還要去找宿勤郡柳家借船。
看來紀彬提前讓興華府李家做船,也是做對了。
詹明就發現了,自己跟著紀彬做事,不帶腦子都行,反正紀彬說什麼,基本什麼就是對的。有如此的好友,已經是他的榮幸了。
若是覺得這話誇張,看看柴力就明白。
現在誰不明白,柴力吃完紀彬生辰宴會酒席,就會帶著妻子去隔壁海太城,作那裡的指揮使。
也有人講,現在這幾個城裡,幾乎每個官員都跟紀彬關係不錯。他簡直是這附近的無冕之王。
這話說得就有點過火了,紀彬還讓人反駁幾句,如今這種嘀咕隻能放在心中。
是人都覺得紀彬手段高明,見他不高興,也沒人會在這個時候觸黴頭了。
紀彬靜靜聽著外麵的消息。
也許有人覺得這種名聲是不是太高調,可他卻覺得還不夠。
至少現在的名聲去汴京是不夠的。
對聖人而言,他不過是個聰明點的貨郎,還不足以讓他在聖人麵前有幾分薄麵。既然這汴京一定要去。那也要絕對安全了再去。
紀彬自己笑了下,他這走一步看十步的性子還是改不了。
還是彆想那麼多,好好等著吃他自己的宴席吧。
引娘最近為這個宴席操持很久,都不來找他了。
既然引娘不找他,那他就去找引娘。
九月二十四。
生辰宴的前一天,程知縣忽然收到一封急報,是一份征他,江誌,烏革,立刻回邊域的密信。
不是回汴京。是回邊域!
怎麼突然這個時間回邊域?
這種時候讓他回去,隻有一件事。
邊域在打仗!
果然,除了這份密信之前,朝廷的公文也下來,邊域大敗!即刻征兵!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讓整個南軍國都懵了。
怎麼大敗了?!
不是一直太太平平,百姓享受難得的盛世嗎。
如今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已經是百姓們最好的日子了。
不少人都直接惜懵了。一時間人心惶惶。
紀彬聽到這個消息,也直接坐直身子,他得到的消息比旁人更多點。更了解對邊域虎視眈眈的正赤部落,那是跟南軍國有血仇的。而且大敗?這大敗,有多厲害。
好在程知縣及時出來解答疑惑。
今年天冷得比往年早,這點紀彬也聽宣老爹說過。
他們南邊都冷得早,西邊更不用講,已經天寒地凍,不日就會下雪。
一旦天冷,正赤部落那邊衣食就會有受損,而且這些人不知道從哪聽到的消息,說是在汴京修養的邊域大將宗輪離開汴京,去了其他地方。
這個消息讓正赤部落非常興奮,正好遇到一場寒霜,直接凍死關外牧草。南軍國這邊卻是糧草豐收。
你家糧草豐收,大將還不在附近。
正赤部落肯定打過來啊。
南軍國邊域被打的猝手不及,所以現在滿南軍國發詔令,集結軍隊,準備反攻。
可紀彬聽著聽著,直接問道∶"整個南軍國都知道大敗?"
"對。"程知縣有些不解,"為何要發的滿南軍國都知道,難道敗得特彆慘?"
紀彬卻稍稍鬆口氣。
他是知道太子的決心,也聽過謝閣老說過的話。
如今安慰這三四年裡,正赤部落在休養生息,他們同樣也是休養生息。
一旦修養的差不多,那就是一場決定以後十年二十年南軍國是否太平的惡戰。
上一場大戰讓整個南軍國平安了四年時間。
這次呢?
把這些人驅逐到千裡之外,那是最理想的狀態。
紀彬想到這,呼吸下意識一滯,而詹明卻聽明白一點點,他以前就走過邊域的商路,不由得道∶"若是邊關真的沒有危險,對我們是好事。"
是啊,肯定是好事。
無論是外出交流,還是生意買賣,隻有好事。
所以這場仗不得不打。
對正赤部落來說也是不得不打。
他們眼看著太子大權在握,又明白這是個什麼樣的太子,能不心慌嗎。
趁著如今糊塗的聖人還在位,這樣是他們的搏命一擊了。
這些道理一想通,紀彬就知道這場仗不僅要打,還要贏,必須要贏得漂亮。但心裡也稍稍安穩,隻要太子心裡有譜就行,隻是如今天氣寒冷,苦了邊關將士。
紀彬剛想到這,程知縣又有話要說,這會程知縣程鍇過來,不止是跟紀彬說這些話,他還有個不情之請。
"是這樣的,彆看現在才九月底,但邊關已經很冷了。"程知縣不好意思道,"我能不能跟你賒點棉花,賒個五千斤。若是這些棉花能送到邊域,給我的將士們用,那就是救命的東西。"
"冬日寒冷,有禦寒的東西,可以保住他們的命,再過半個月,那邊可能就開始下雪了,實在冷得厲害。"
棉花如今還算是奢侈品,程知縣也知道自己的請求有些過分。
可他在邑伊縣裡,深知棉花的好處,也太知道這東西要是能給邊域將十們用,勝率都會提升,連宗輪將軍在這的時候,都提過這件事。
隻是他現在囊中羞澀,若是要買也買不了多少,隻好厚著臉皮借了。"等到仗打完,我等的獎賞足夠還你的。"
五千斤,按最低價也差不多要三萬兩銀子。
他們這些名譽將軍們湊湊也是可以的,大不了再問宗輪將軍借!他肯定給!程錯已經拿出老兵油子的勁,隻要能讓兵士們穿好,他臉皮就是厚!
紀彬看著程鍇耳朵都憋紅了,又笑下。
彆人可能看不出來,但已經趕來的柴力陳乙卻發現不同。
東家,隻怕又要讓眾人驚訝了。
果然,在場的程知縣,江誌烏革,詹明,還柴力陳乙,聽到紀彬的聲音,整個人都有些傻眼,除了引娘還好點其他人都愣住了。
"如今有關外異族肆逞凶暴,擾我邊民,身為南軍國百姓,深受南軍國將士護衛之恩,又承蒙聖人太子恩情,何以為報。"
"我家一共棉花地四百畝,共產絨棉,三萬四千斤,其中一萬七千斤是我家所有。""今日全都贈予聖人太子,贈予邊關將士!"
等等。什麼玩意?贈?一萬七千斤?
誰料紀彬話還沒說完。
"身為邑伊縣商會會長,我還會倡議各家捐出一斤,一兩棉花,一起贈予邊關將士。"
"萬斤棉花,寥以解將士寒冷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