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說,倒是說話的女子不好意思了。
說著引娘把手串拿下來,夜遊船的燈光被撥亮了些,手串也透著瑩瑩光芒,看著就是好物。就算是大家小姐也忍不住誇讚。
大家傳看一圈,倒是有不少人都央求引娘幫忙買一些,倒也不是讓引娘送,幫忙買就行。
引娘笑著應下,又隨口說了興華府的風華物茂,她是見多識廣的,不說這一路來汴京,就算隻是行走在宿勤郡跟興華府,也被很多汴京長大的女孩子見識多。
再加上引娘語氣溫和,什麼事都是點到為止,反而讓人聽得心癢癢,隻想讓引娘再多講講大海是什麼樣,滿船滿船的鮮花又是什麼樣。
還有十幾米長的大船,到底是怎麼樣的巍峨。
說到高興的地方,倒是有人失落。
南軍國那麼多山川美景,她們卻局限在汴京城內就覺得滿足。雖說這裡是皇城腳下,可若是能看看外麵,也是不錯的。
好在這種想法來的快,去得也快,過了這陣,又是吃茶喝酒,好不快活。
等夜遊船靠岸,各家的仆役都已經在岸邊等著,接著各家夫人小姐回家,都是年輕的女子們,各家也是操心的。
唯獨引娘這邊是紀彬親自來接。
他從太子府準備回家,知曉引娘在遊船,乾脆在這裡等著。
從船上下來的七八個女子見到這俊美男子,皆是一愣。
這人生的高大俊朗,眼神帶著溫和地笑意,看一眼就覺得不好意思。若他不小心看向你,隻讓人覺得滿眼都是你的倒影,心跳下意識加快。
哪裡的俊美人物,竟跟話本上的男子一般。
但他的目光不為旁人停留,看向引娘的時候嘴角笑意更深,笑著幫她攏了攏發梢,又笑;吃酒了?
這話極似情人低語,讓人耳根發紅。
引娘點點頭,把手交給紀彬,下意識靠在他身邊∶吃了一些,臉是不是紅了?
紀彬給她披上披風∶不要著涼。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
眼前的男子,竟然是傳說中的紀先生?!
怎麼沒人同她們說過,紀先生竟然如此俊美高大,偏偏他又溫和得很,讓人看一眼就會喜歡。紀先生竟然是生得如此模樣?
紀彬並未跟旁人多聊,隻是謝過譚小妹,這就接自家娘子回去。兩人上了馬車後,眾人這才回過神。再接著就是低聲討論。
我以為紀先生就是個很普通的人。
對啊,他不是做生意的嗎,為什麼如此俊美?氣質也很好。
不僅長得好,還對妻子百般尊重嗬護。是啊,還來接她回家。
也就是大家吃了些酒,這才敢如此說話,可紀彬匆匆一麵,給眾人帶來的震撼卻不小。
誰能想到,有如此能力的紀先生,竟然是這般模樣?
紀彬也想不到,自己隻是順便去接了娘子,怎麼就開始傳起他愛妻護妻了。當然,這也是實話。
倒是引娘再跟人接觸的時候特彆不好意思。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帶著羨慕?
就連一個縣主都忍不住小聲說了幾句引娘的命真好。可能就譚小妹還是一心玩耍,沒發現什麼異常吧。
也不是說她們真的想嫁紀彬,隻是不論家世,像紀彬這樣有能力有抱負還有品格,長相還英俊的人。
這多麼難得。哪個女子不愛俏呢。
引娘見到這種氛圍,隻是哭笑不得。
都是名門貴女,何必羨慕她跟紀彬啊。
話是這麼說,引娘也覺得自己能嫁給紀彬很幸運。
他改變了太多人的命運。
特彆是自己的命運,就是從嫁給紀彬那一刻開始改寫。
自從紀彬引娘到了汴京,汴京城內都是兩人的傳言,不管是紀彬有實無名的官職,還是引娘漂亮灑脫的傳聞,都讓這對夫妻成了汴京最有名的人物。
反而是詹明振生,還帶著表弟天天跟著平老板吃吃喝喝,過得更自在。
雖然同是被邀請過來參加三月三的宴會,但詹明並未等到那麼多重視,他卻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甚至還樂嗬嗬的,偶爾有人過來挑撥,也直接被詹明擠兌走。
人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事。
他心裡清楚自己如今日子是怎麼來的,根本不會覺得紀彬出風頭,他沒出風頭,所以心裡難受。
人家紀彬引娘出風頭,那是他們厲害,自己跟著沾光,已經很不錯了。這人啊,要學會知足。
詹明以前來過沐汴京,但那時候是走商路,短暫停留也就離開了,像現在這樣被聖人招過來,還是頭一次。
南軍國那麼多人,能有幾個人可以被聖人親自接見?能來都不錯了。
他家如今的房子,如今的買賣,甚至還有存在紀彬家的二百五十萬兩白銀,都表明了詹明對紀彬的信任。
如果一定要說,當年他跟著老梁他們去了邑伊縣見紀彬,大概是他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決定。當時他還覺得自己做香料買賣的,以後不會接觸太多。畢竟昌伊縣能買多少香料?
可在邑伊縣之後,與其說想做邑伊縣的買賣,不如說想跟紀彬認識。
所以他在邊域買的什麼葡萄乾,葡萄酒,還有各種新奇玩意,都會送給他紀彬,兩人關係也確實拉近了。
後來聽說棉花的事,也頭一個找紀彬。
看來他的眼光還是非常好的,否則也不會有這麼好的合作夥伴,這麼好的兄弟。
平老板聽到這話,也是拍拍詹明肩膀,說得太對了,他也是這麼覺得的!說實話,當初他跟譚家關係沒有這樣好。
還記得他頭一次帶山清公子去紀灤村嘗黃稠桂酒嗎,當時的他對譚承樂還是很客氣的。畢竟那是譚刺史的兒子,譚家的嫡長孫。
就是放在汴京,也有很多人巴結,譚家的身上關係,足以幫他奪回平家的東西。
可人家非親非故,又怎麼會幫這個忙。
誰料紀彬一手救謝閣老,同樣是救了他,平老板也因為這事,徹底跟譚家,謝家,太子有了一點點關係。
當初幫著傳信的時候,其實並沒有那麼簡單,平老板更是損失了不少錢財,但這層關係有了。他才能順利回到汴京,順利奪回屬於他的東西。
所以他跟詹明的感覺一樣,紀彬這人,既是財神,又是福星,他們隻有交好的份。
因為那些小人挑拔不成,詹明對名利不怎麼重視的豁達,倒是讓他稍稍有些名氣。汴京裡不少人都再說,他們宿勤郡的人,是不是都這樣豁達通透啊。好像每個人都不太一般。
之前在汴京人眼中,宿勤郡就是個偏遠地方,經過這段時間之後,倒是對宿勤郡人士多了層濾鏡。
總覺得那邊人傑地靈,好像很厲害,很能出人物的樣子!
一時間,因為他們幾個人,倒是讓宿勤郡風評直接上漲。
估計這誰都沒想到吧。
紀彬在宿勤郡的人心中的地位,簡直又上了一個層次。能一舉之力帶動一個地方的名聲,誰會不尊敬呢。
在這種氛圍中,從邊關來的急報打破汴京的其樂融融。
將這種其樂融融變成狂喜!
邊關來報!擊退敵軍五百裡!正赤部落已經由首領爾托帶領,一路往西去了!
聽說現在已經去了千裡,直接放棄他們生生世世放牧的地方,就是去西邊,具體到哪誰不知道。反正是頭也不回頭地跑了!
這個消息傳來,很多人是不信的。
一路往西?他們要去哪?
邊關是打了多大的勝仗啊,才能讓正赤部落的人遷徙?這就是被打的遷徙了吧?
細致的軍報傳到朝廷官員手中,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紀彬手裡同樣有一份細報,詳細講了這幾個月在邊關到底發生了什麼。
還記得年前那場勝仗嗎?
原本就是關外饑寒交迫,食物不如邊域充足,等到邊關將士再收到棉衣的時候,更是如虎添翼直接擊敗敵軍。
按照南軍國以前的風格,擊敗就擊敗了,又不打算亡國滅族,大家都是防禦為主。
就因為如此,正赤部落乃至其他異族才敢肆意來犯,他們是小股敵兵,最是難纏,出兵多了不劃算,出兵少了又抓不住人。
也是因為如此,邊關防禦十分棘手。
今年邊關的正赤部落還是這樣的心思,先小股敵兵試探,搶點糧食回去,最好還能俘虜點百姓,問邊關要贖金。
這樣的事情他們做習慣了的。
四年前就是這麼做的,忍了四年,感覺自己兵強馬壯,可以繼續騷擾了。帶頭的就是正赤部落首領爾托。
他既是搶糧,也是試探,想看看邊關的虛實。
最開始那場仗確實是邊關大敗,被搶了許多糧草回去,他們的大將宗輪將軍也不在。那次大敗給了首領爾托極大的信心。並且整裝待發,勢必要為他爹報仇雪恨。
雖然南軍國的太子他不敢殺,但南軍國的百姓卻可以像殺雞一般。
按照爾托的想法,他們會一路勝利,多搶點東西回去,可以安安穩穩過一個年。
可事情怎麼會那樣順利。
先是宗輪將軍終於到邊關穩住人心,然後是全國調令征兵,太子可是在征兵,還在源源不斷往那邊送糧草。
然後就有了那場年前的勝仗。
年前的勝仗結束,正赤部落以為就這樣了,反正南軍國不會真的欺壓上來。
可他想錯了,太子韜光養晦那麼久,怎麼是報了仇就行的。若是這麼輕易地放過他們,他的籌劃豈不是全都白費?
所以太子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狠狠地打,打到正赤部落直接散掉。他確實從邊關調回來了,但不說明自己不揍他們。打還是要打的,直到南軍國這邊徹底太平,他才會收手。
這些邊關異族,要麼臣服,要麼被打服。
反正他手裡的錢財還夠,靠著棉花跟製冰的錢,太子的荷包可太鼓了。甚至他的錢不夠,還能朝聖人哭訴,要知道製冰大部分的錢還在他爹那。雖然到時候聖人會不高興,但都打仗了,您不出點錢嗎?
聖人都不知道,他又被自己人到中年的兒子給算計了!可這些都在太子計劃當中,也在紀彬的預料當中。
宗輪將軍自然知道太子目的,而他也看多了正赤部落的狼子野心,他們隻要缺衣少食,就來騷擾邊關百姓,實在是厭煩。
既然如此,那就乘勝追擊!除非打服了,他們是不會收手的。
如今天時地利人和都在他這邊,有什麼道理不打?
在南軍國百姓過年的時候,宗輪將軍他們可沒過年,而是帶著穿著棉衣棉鞋的將士們繼續衝鋒。一邊是暖和的衣物,還有源源不斷的糧草。
另一個是饑寒交迫,隻好把最後的牛羊馬殺了吃肉,殺到最後,無東西可殺。
不說其他的,單這士氣就非常不同。畢竟兩邊對比太明顯了。
而且南軍國的將士們異常勇猛,突破了正赤部落所有人的想象。
勇猛的原因當然是因為南軍國百姓們送的衣物,不僅讓他們身體上溫暖,精神上也是溫暖的。
幾次進攻讓整個正赤部落損失慘重,而宗輪將軍乘勝追擊,一定要把這些狼子野心的人打怕。他們不怕,那以後吃苦的就是邊關百姓,吃苦的就是南軍國的人。上次那場勝仗讓南軍國平安了四年,這場勝仗,至少要平安二十年!
去年十二月,到今年的永義十九年一月,不到兩個月的輪番進攻讓原本以為自己休整好,可以跟南軍國一戰的正赤部落人心惶惶。
其中首領爾托差點被擒,直到一月底的一場仗,正赤部落已經再無良馬可用,也耗儘最後的糧食。
也沒人在願意同爾托一起戰鬥。
他們以為南軍國忙於內鬥,太子剛結束跟禹王的爭鬥,不會有太多準備。甚至決定搏命一擊,就是要從南軍國搶些東西回來。
但太子這邊卻是早有把握,特彆天降一個紀彬,這個賺錢能手可是做出夏日冰這種東西。有兵有錢有準備。
舉南軍國之力來打一個休養生息四年的正赤部落,那邊怎麼能抵抗的了。
爾托也是意識到這一點,在一個黃昏裡,決定帶著正赤部落剩下的兩萬多人,向西行進。這位首領看出來南軍國的意誌,也知道再打一下,他僅剩的兩萬多人也會打散戰死。與其這樣,不如往西看看,萬一能停在某個合適的土地。
此行也是無奈之舉。
但在宗輪將軍的逼迫下,他們不得不這麼做。
要麼被南軍國的人徹底俘虜,要麼往西行看看。爾托首領選的是後者。
或許也是生不逢時,若他沒碰上紀彬,沒碰到現在的太子,可能還真就從南軍國撕下一塊肉。但現在他碰到了,隻能灰溜溜逃跑。
宗輪將軍親自率兵追去五百裡,眼看正赤部落的人丟盔棄甲,基本什麼都不要,隻要逃命就行。這才帶著將士們回邊關。
這一路走來,其他小部落小國家全都瑟瑟發抖,戰戰兢兢瞻仰中原王朝的威儀。甚至喊著他們要歲貢,想要求見宗輪將軍。
宗輪隻是哈哈大笑,好久沒打過這麼暢快的大勝仗,自然開懷,但歲貢這事,還是找鴻臚寺吧有些小國小部落就算想納貢,也要看南軍國收不收!
中央之國的威儀在這場大勝仗中威名遠揚,南軍國的名號讓所有邊外小國拜服。
這可不是宗輪將軍誇張,他本就是個沉穩的人,他的戰報都這麼寫的,估計實際情況隻會更誇張。
如此華麗漂亮的勝仗,讓汴京人欣喜若狂。看看,這就是他們南軍國!他們就是中央之國!
不少門戶放鞭炮慶賀,各家酒樓也喜氣洋洋的發紅包,還有些人家已經開始施粥放糧。簡直是舉天同慶!
如今是二月十五,消息既然出來,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大軍要班師回朝,請求聖人恩準。
這有什麼不準的?
聖人高興得又多喝了兩口藥,還下令說,讓宗輪將軍早些回來,趕在三月三的大宴,他要好好獎賞所有將士。
哦,還有個紀彬。
全都獎賞!開他的庫房獎賞!
民間歡呼,聖人恩賞。
隻等著邊域大軍班師回朝,迎來屬於他們的慶典。
隻是說完這些話,聖人又沉沉睡去,看著是愈發不好了。
但聖人卻能睡得安穩,他治下的南軍國如此昌盛,也算對得起祖宗,對得起那些覺得他不適合當皇上的人。
紀彬細細看了軍報很多遍,臉上自然帶了欣喜。
如此勝仗,就算在史書上也很難找到,不愧是籌備了幾年物資的戰鬥,估計太子能鬆一大口氣。
紀彬總覺得,南軍國的盛世,似乎真的要來臨了。賢明君主,開民智的百姓,再有欣欣向榮的農業商業。周圍四敵清理得差不多。
如此要是還不能迎來盛世,那什麼是盛世?
紀彬發現他也是激動的,縱然他是從另一個世界而來,但麵對文化風俗跟那個時空差不多的南軍國,很難沒有認同感。
畢竟推動盛世的人當中,他似乎也占了小小的份額,這如何不讓人激動。
等他抬起頭,太子書房裡所有人都是同樣的表情。
就是這群人,太子,謝閣老,譚禦史,謝大人,戶部尚書,兵部尚書,以及很多人。他們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南軍國最後的心腹大患解決,最後的隱患消除。如今的南軍國,將會登上一個新的台階!他們何其有幸,能目睹這樣的朝堂,這樣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