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開車,一邊語速極快地說道,“失溫就像是中暑,人起初不會察覺到什麼,可能隻是覺得冷、手腳不自主地抖動而自己很難意識到,總想著跑起來就會暖和,但問題是,一旦意識到跑起來並不能為自己帶來任何升溫的時候,那已經晚了。”
“從僅僅是覺得冷,到意識不清、昏迷、甚至是心肺功能衰竭、死亡,這些進程在野外缺少措施乾預的情況下,都會飛速發展,甚至很多傷害都是不可逆的。”
吳庸和大生完全沒想到這還會危及到性命,頓時沉默下來。
“但江老師你怎麼辦啊?萬一……萬一……”大生哼哧著不敢說明了,生怕自己烏鴉嘴似的。
江城仍是那句話:“我有分寸。”
大生聞言頓了頓,車上一時間安靜下來。
吳庸抿緊著嘴不知道在想什麼,手機沒離手,一直在切換聊天框不斷聯係著人。
江城開著小巴直接抄近道——山路上哪有什麼近道可言,隻不過這段路到處都是荒坡,植被鮮少,江城直接從荒坡上開,一路顛簸極了,原本需要半個多小時才能抵達的補給點,硬是壓縮在了二十分鐘內就到了。
就見補給點處人已經不多了,隻有兩三個的參賽選手還在原地,補給點有熱水和熱湯,倒是給參賽選手緩了緩身上的寒意。
江城見狀便對吳庸和大生道:“這邊交給你們了。”
吳庸急忙喊住江城:“等等,你GPS定位器在身上麼?手機電量夠麼?充電寶呢?把我的充電寶帶走。”
他不由分說地把充電寶塞進江城已經飽和的背包裡。
江城應了一聲:“都有,我走了。”
吳庸張張嘴,想攔卻又不知道怎麼攔,隻好默認地看著江城轉身上山的背影。
“帳篷外麵有人摔倒了!快來幫忙!”冷不丁一聲誌願者的驚呼拉回吳庸和大生,兩人都是一驚,急忙快步趕過去。
就見帳篷外一個選手嘴唇都發紫了,倒在地上不住地打顫,蜷縮起來抱緊自己。
大生見狀愣在原地,完全沒想到這才剛到補給點,居然就遇到這樣的情況。
“快把保溫毯拿過來!”吳庸對大生說道。
補給點多是飲料站或者能量站,補充水和食物的地方,每隔三十公裡或者五十公裡的地方才會有個可以換衣服的“大站”,但是替換衣服也都是運動員自己準備在背包裡的,補給點上的這些防寒保暖衣物幾乎沒有,所幸大生提了一紡織袋的物資來。
大生聞言連忙回神,趕緊應了一聲飛快回車上,頓了頓又旋即招呼吳庸和其他誌願者:“吳哥,你們把人帶上車啊!車裡暖和!”
吳庸也反應過來,趕緊和其他誌願者一起把人帶上車。
還好對方情況明顯緩和了下來,嘴唇顏色也逐漸恢複了正常。
吳庸把保溫毯披在對方身上,手機震動響起鈴聲,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便抿著嘴下車接了一個電話。
大生和其他誌願者都待在車上,大生看向窗外,就見吳庸不知道在和誰打電話,看起來像是大吵了一架一樣,最後冷著臉掛斷電話回到車上。
吳庸看向車裡的人,開口說道:“主辦方會派醫療小隊過來,在這之前你們就留在小巴裡。”
誌願者聞言猶豫地看向帳篷那邊:“比賽沒中止?那補給點……”
“有選手經過就把他們帶回車上。”吳庸打斷誌願者的話,之前江城說“失溫”、“氣溫低”、“沒時間了”,他其實一直沒有什麼感覺,直到他看到有參賽選手倒在自己麵前,他才真切地意識到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也更加真切地意識到,他們是這些人眼下能抓住的、最近的一根救命稻草。
他抿緊嘴,問誌願者:“你們手上有登記冊的吧?還有多少參賽者沒有經過補給點?”
“我得回帳篷裡去拿一下冊子。”一個誌願者說道。
吳庸見狀便道:“我和你一起去,再帶點熱水回來。”
幾個誌願者聞言便紛紛一起,隻留了大生一人呆在車裡照看剛才那名參賽選手。
外頭的風愈演愈烈,刮在車窗上都呼呼作響,大生緊張地看著帳篷那頭,就見藍白色的大帳篷都被山風吹得搖擺,要不是自重夠重,恐怕都得被吹跑。
吳庸他們很快從帳篷那邊回來了,一人提了至少兩大瓶的熱水壺,匆匆跑回車上。
“外麵好冷!”一個誌願者一上車就忍不住輕呼,同時打了個哆嗦,“完全和早上的溫度不好比!怎麼能降溫那麼快!?”
大生和吳庸對視了眼,剛想說什麼,忽地就聽窗外一聲巨響,驚得所有人猛地看過去——
就見他們方才跑出來的那頂帳篷陡然被風吹斷了一根支撐點,轟然倒了下來!
“我的天……”
誌願者們紛紛倒吸口氣,有的還拿出手機拍照往誌願者群裡發。
“誒!?出新公告了?!比賽喊停了!讓所有運動選手都留在就近補給點等待接駁車!”一個誌願者輕呼。
吳庸聞言連忙道:“給我看看。”
誌願者把手機遞給吳庸,就見誌願者群裡發布了新公告,說是氣象台預警大風升級,主辦方考慮目前氣候不宜繼續比賽故喊停,讓所有誌願者都在帳篷裡準備好隨時待命接發參賽選手,做好保溫抗寒的準備工作。
車上一人嘀咕:“帳篷都吹沒了,做什麼準備啊……”
“對了,還有多少人在後麵?”大生想起來問。
吳庸拿出登記冊翻看,一旁誌願者則湊近過來,手指點了點解釋:
“這些都是還沒過來的,打叉的是我們前麵接到通知,說是放棄比賽的,剩下的應該都在後頭,標了1和2的都是經過這倆補給點的,沒標就是還沒經過,打勾的就是已經跑過我們補給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