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翊的住所跟酒吧相鄰, 一樓是不對外開放的茶室,二樓是平層格局。這一天危機四伏, 柳思翊覺得需要加快步伐,要讓自己能夠掌控淩商北的動作甚至想法, 她不能再這麼欲拒還迎下去。
否則等淩阡毓拿下管樁, 她就會腹背受敵。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三房四房她不了解, 隻有在淩商北身上多下點功夫。
茶室沒有太多裝飾, 簡約得有些清冷,隻是一處茶席, 一套茶具,一束插花和幾張木椅,插花裡的是紅白兩色玫瑰。
在這間樸素的茶室裡, 淩商北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平靜和放鬆。柳思翊點燃香薰,淡淡的青草之氣, 彌漫著香氣,能安神緩解疲勞。
“喝什麼茶?白茶、黑茶、紅茶、綠茶我都備了些。”柳思翊不再像曾經那麼清冷,反而像個老友與淩商北寒暄, 他第一次感覺到與她不再相隔甚遠。
“你喜歡喝什麼我就喝什麼。”淩商北不鑽研茶道,快節奏生活讓他很難靜下心來享受這些慢生活, 柳思翊難得對他盛情,他心花怒放卻不敢表露。
“紅茶吧, 綠茶喝了怕你晚上失眠。”柳思翊左手始終屈著沒動, 單手熟稔地操作, 淩商北望著她有些失神,某個瞬間他忽然覺得追逐那些名利,好像也沒什麼意義。
他沒什麼可分享的人,沒有同甘共苦的夥伴,沒有契合的靈魂伴侶,他甚至沒有百分百信任的人。
想到此,他微微歎了一口氣,活了這麼久才發現,自己也是凡夫俗子,也無法逃脫感情的牽絆。
他應該是挺喜歡柳思翊的,至少隻有她才能讓自己放鬆戒備,甚至想暫時放下所有。柳思翊對待一切都輕描淡寫,不知在她的世界裡究竟什麼才是最重要的,什麼人才能走進她的心。
“玫瑰,有時候覺得挺累的,第一次發現可能平凡才會獲得幸福。”他忍不住向她傾訴起心裡話。
“怎麼?最近管樁之爭讓大少爺疲憊了?”
淩商北有些驚訝:“你也知道這些?”
“我是個閒人,什麼新聞熱點還有時事都會看一點。”柳思翊淡淡回答,這件事不是秘密,甚至曾經還上過一些公眾號和商業雜誌,外界的揣測和家族內部的種種,都值得探索。
淩商北輕歎一口氣:“忽然有些不想爭了,其實我已經擁有很多了,隻是不甘於將來寄人之下,尤其是讓平輩的人騎在我的頭上,所以必須爭取。”
“想爭就爭,想搶就搶,隨心就好。”柳思翊調好火候開始煮茶,她這不爭不搶的性子,就像茶道裡蘊含的智慧,淩商北覺得自己配不上她,或許這世上也無幾個人能夠配得上柳思翊。
他這種名利熏心,活在追名逐利的醜惡中,機關算儘的人,哪裡配得到這樣的女人呢?
“沒來你這裡我還有點鬱悶,一直以來低調的二妹忽然後來者居上,讓我有些恐慌,現在想想即使她上位了,也沒什麼,自然會有人對付她。管樁的事,我倆已經把三房和四房得罪了,不外乎他們記恨誰多一點。”
柳思翊撥茶盞的手停了停,就連淩商北都覺得她能上位,所有人都能嗅到這個危機,將來她真的進入淩睿集團那個虎狼之地,該如何應對呢?身邊都沒人保護她...
“你跟我這個局外人說這些話恐怕不合適,小心言多必失。”柳思翊故意提醒,反而讓淩商北容易放下戒備,就因為她對一切都漠不關心,他才願意跟她聊這些。
“我相信你,有時候我很怕迷失自己,不管怎麼說還是想留著初心和清高的。”
“挺好。”柳思翊清洗茶杯,天色已晚,屋外的燈火掩映著冬日的蕭條,原本冷清的茶室有了一絲煙火氣和溫暖。
言默每天晚上準點會來這裡為柳思翊做飯,今天她從門外看到裡麵亮著燈,以為柳思翊回來了,興衝衝地推開門,卻看到了一個男人在與她談笑風生。
她記得這個人,是個富二代,每次來都有跟班,消費點歌都很闊綽。言默沒想到竟會有人能約得到柳思翊,還能坐在一起相談甚歡,品茶話生活。
酸醋滿天飛,淹沒了她所有的期待。
柳思翊見她沒動,唇角含笑道:“小言來了,今晚你加兩個菜。”轉而對淩商北說:“不如晚上留下一起吃飯吧?”
“嗯?”淩商北不敢相信,他甚至有些不確定是不是聽錯,她要自己在家裡吃飯嗎?正想積極應答,電話來了。
他見來電是洪源,又變得警惕起來,“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說罷他起身走到了茶室的內院。
柳思翊放下茶杯,走到落地窗前,發現外麵的擁堵已經通了,車來車往,早已不見了那輛紅色悍馬,更沒有淩阡毓的影子。
她張望的眼眸微微垂下,明知道看不到還要去尋,圖什麼呢?柳思翊不知道,愛上她以後心從來都由不得自己。
“紅姐,真的要留那個男人吃飯嗎?”言默走了過來,十萬個不願意。
“嗯,你辛苦了。”
“你跟淩家人怎麼會走那麼近呢,我剛剛過來的時候看到了那個淩二小姐,她一直坐在車裡張望這裡,是不是找你有事哦?還是在等自己哥哥?”
“小言!”柳思翊忙拉住她的手,阻止了話題,她看了一眼門外,淩商北還在打電話,看起來是在這罵人,幸好...
她輕聲叮囑道:“這些豪門家族基本都有內鬥,你不要在任何人跟前說這些,會給自己惹麻煩知道嗎?”
“我知道了紅姐...”言默被握住手腕,臉不由自主地紅了。
柳思翊看了一眼手表,從淩商北進來少說也有半小時了,難道她一直沒走嗎?套牌再嚴重最多扣分,何況她找了祁沐宛出麵,應該早就解決了才是。
“她坐在什麼車裡的?”柳思翊還是沒忍住問了。
“好像是白色大奔。”
柳思翊長舒一口氣,還好,她也知道自己車拉風。可轉念一想,白色大奔是誰的車?祁沐宛嗎?她們倆又在一起了。
果然是好閨蜜好知己呢,相處的機會比自己多,解決難題的能力比自己強。藍楹說得對,淩阡毓身邊應該有個像祁沐宛這樣有大格局,有財力和實力的人,完美得無可挑剔。
不像她,隻能活在地下,有時候像個幽魂,在黑暗裡默默地守著。
那天晚上,淩商北沒有留下吃飯,接完洪源來的電話就匆匆走了。因為沒有任何發現,淩商北大發雷霆,加上他被通知,晚上去公司開緊急會議,便匆匆離開了。
管樁的處境水深火熱,那些存在的問題必須解決,宜早不宜晚。
董事長辦公桌上,放著四份報價和意向合同,每一房都使出了渾身解數,最慘的還是三房,眼看著蛋糕要被人奪走,隻能拚死挽救。
其實淩閶嘯心裡有評估,也對這個結果有過預測,三房再去談合作,明德不可能同意,現在隻是垂死掙紮而已。
術業有專攻,四房做電商網絡對管樁這種實業基本是門外漢,大房管投資,算是有所滲透,淩商北確實算綜合性人才了。
至於二房淩阡毓,真是叫他刮目相看,報價單和預算做的□□無縫,底價估算與明德相差無幾,最重要的是她的公關能力,竟能擺平雲舒那麼難搞的女人。
幾次下來,淩阡毓鋒芒初綻,也讓淩閶嘯看到了無數可能性。他是典型的男權思維,在淩家一直都重男輕女,女人當中不乏有手段有能力者,但結果一定不會是男人的對手。
帶著這樣的偏見加上對二房的芥蒂,他一直忽略了淩阡毓,其實從她能讓天淩娛樂起死回生開始,他就該看到這個孫女的無限潛力。
不愧是他最愛兒子的孩子,智慧過人,一點就通,還懂得在風口浪尖之下自保,不做出頭鳥。淩閶嘯開始覺得,曾經的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是不是該給二房一次機會,是不是該給死去的兒子一個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