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下時, 柳思翊本能地扶了一下櫃子, 不慎碰到了桌上的水杯, “砰”地一聲,玻璃杯碎裂了,她也重重地跌了下去。
“思翊!”淩阡毓被砰然之聲驚醒, 也從驚恐的夢魘中解脫出來。
清醒後才發現柳思翊摔倒了,“思翊!”她忙下床去扶,柳思翊下半身就像個累贅,拖垮了自己, 她卻像被巨大的鐵鏈鎖著,連爬都爬不動。
“你彆亂動。”淩阡毓緊張不已, 雙膝跪地, 把她的手架在自己脖子上, “勾住我。”
她一手環住柳思翊腰, 一手挽住雙腿, 將她抱起。失去知覺的下肢似乎變重了, 淩阡毓很吃力地把她重新放回床上。
“你嚇死我了,怎麼會摔下來?有沒有牽動刀口?”淩阡毓四處檢查,生怕她受半點傷, 柳思翊盯著她臉看了一會, 伸手拭去她額角的汗珠,有些心酸。
“沒事, 我翻身不小心的。”原本想關心的話都止於唇口, 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身體連去叫醒噩夢中的淩阡毓都辦不到。
“你能翻身?”說完這句話淩阡毓就後悔了, 忙改口:“我的意思是,是不是想喝水...”她指了指地上的杯子碎片。
她不該往柳思翊心口上撒鹽,又或許是自己心虛,手術還沒開始就在害怕。
柳思翊啞然失笑,淩阡毓說的對,她現在連翻身都做不到,每天都要靠護工或藍楹幫自己,跟癱子沒什麼兩樣。
可她不想示弱,更不願意展現自己的失落,也不能讓淩阡毓受累。
“對不起,阡毓,我下次渴了告訴你,不讓你擔心了。”明明是擔心她,關心她,最後變成了自責。
淩阡毓扶額,愁容滿麵,對剛剛的噩夢心有餘悸。她看到柳思翊雙手被綁著,有人拿著鞭子在抽打,甚至舉著鋼筋要刺穿柳思翊的身體。
她害怕極了,驚恐地想上前阻攔,可身體怎麼都動彈不了,想叫也叫不出聲,就像有個人捂著她嘴巴拉住她。
即使知道在做夢,也無法醒來,她眼睜睜看著柳思翊身心受到摧殘,血淋淋的一片浸染了她雙眼。
醒來又發現柳思翊摔倒在地上,她驚恐萬分。
“思翊~你抱抱我,好嗎?”淩阡毓抱著雙臂,眸間似有淚光,甚至有些瑟瑟發抖,她想去抱柳思翊,發現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那股勁在抱柳思翊時用完了,此刻就像泄氣的皮球,疲軟不已。
柳思翊坐直身體,將她輕輕擁在懷裡,“都過去了,我很快就會好的,你不要給自己增加心理負擔,知道嗎?”
“我今天,廢了淩商天一隻手。”
柳思翊驚訝地欲言又止,廢掉淩商天一隻手,這不是淩阡毓的做事風格,她真的怒了,為了自己不惜用了這種手段。
淩阡毓深深歎了一口氣,隻覺得心口沉重,“我開心不起來,也沒有報仇的滿足感,心裡依然有團火在燃燒。”
“彆擔心,我會好的。”柳思翊試圖安慰她,同時又狠狠地掐了掐大腿肌肉,依然沒有感覺,她又怎麼知道自己究竟會不會好呢。
淩阡毓臉色慘白,甚至有些失魂落魄。她反射弧太長了,近日為了對付四房殫精竭慮。如今,她明顯已經占據上風,甚至在整個淩家已經地位顯赫。
可是,每天她都在用意誌強撐自己,一到晚上,就恐懼擔心。
“我陪你睡好不好?”淩阡毓依偎著柳思翊不想離開。
柳思翊掛起盈盈笑意:“我也想你陪我睡。”
“嘿嘿。”淩阡毓傻笑,病床本就是一米五的家居床大小,足以容納兩個人。
柳思翊開心地想要往旁邊挪一挪,忘記了自己根本沒能力移動,淩阡毓想來幫忙,被她攔住:“我自己來。”
淩阡毓手懸在空中,沒敢放下。
柳思翊咬咬牙,先試圖動上半身,再用手去抱腿,將身體所有的力量集中在能動的地方,可努力到最後都是徒勞。
她就像被下了定身咒,除了意識和手臂能動,宛如廢人。
她額間撐出了汗,淩阡毓不忍心再看下去,上前幫她,“彆犟,過兩天就要做手術了,好好養著,急什麼?”
“手術後會好麼?”柳思翊問。
淩阡毓沒敢直視她,隻是低頭,安慰她說:“當然了,現在這個醫療團隊是全球頂尖專家組,他們看不好,誰能看好呢?”
“如果他們看不好也就意味著我永遠好不了,是不是?”
淩阡毓真想抽自己一巴掌,為什麼說話縝密的她,在柳思翊跟前一而再再而三地出錯?每次都留下語言漏洞,讓柳思翊胡思亂想。
萬一呢?萬一真的不好呢?她多怕這個萬一發生,柳思翊承受不了,自己也無法再麵對將來。
“他們肯定能看好,想什麼呢?”淩阡毓點了點她鼻尖,故意打了個嗬欠,“我困了,要抱著睡覺。”說罷她鑽進了被窩,結束這沉重的話題。
柳思翊的病床有些消毒水和藥物混合的味道,淩阡毓輕輕抵靠在她肩頭,不敢過於親近,手術的刀口就在鎖骨下邊,稍一不小心都會碰到。
“睡吧,不想了,你也彆想了。”柳思翊語氣平靜,她閉上雙眼,在低落中逼著自己入睡。
明亮的月光,在窗簾上映照出些許光亮,兩人沒有過多的交流,淩阡毓一直沒睡,直到聽見柳思翊均勻的呼吸,以為她睡著了,才起身悄悄去了陽台。
香煙一支接一支,搭配著紅酒,一杯又一杯。她根本睡不著,在柳思翊的身邊她更容易想起那個噩夢,她害怕那種窒息感,壓抑感,無力感,全世界隻剩下黑暗和絕望。
活著,成了沒有儘頭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