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阡毓步伐飛快,從樓頂電梯下來, 四處看了看, 沒有熟悉的影子, 再看手機上的紅點信號顯示, 柳思翊已經在另一條路上。
這個速度這麼慢不像坐車, 難道她在步行嗎?
淩阡毓走到路口,一邊看著手機一邊向前追去。
柳思翊沒有打車, 拄著拐杖走得很慢很慢, 她想當做練習, 一個人走回去。按照她的速度, 可能要走1個小時才能到家。
但沒關係,可以走走停停歇歇, 順便等阡毓下班。
晚風習習,皓月當頭, 柳思翊每走一步都要極度專注且全力以赴。有時候望著形形色色的路人, 她會羨慕,也會懷念雙腿靈活自然的時候。
她更加想念跟在淩阡毓身後的日子。
她在前麵走著,自己在後邊看著。
月光、路人、樹影都成了裝點,她眼中隻有淩阡毓。
回想過去的時光, 有些甜澀,縮在自己的小世界, 揣著一份心思默默地愛著。
現在, 她腿不能行動自如, 終日待在家裡做複健, 隻能望著外麵的花花草草,偶爾看看雲,喝喝茶,做做普拉提,興致來了做些點心,日子過的像養老。
每天平平淡淡的,說不上好不好,但再也找不到以前的那股衝勁和充實。
大家都在忙忙碌碌,而她就像荒廢了人生。
街道,燈火,微風拂來,耳畔傳來陣陣吉他聲。
路邊流浪歌手清亮的歌聲吸引了柳思翊的目光,她停下腳步望著那位歌手,不自覺地揚起嘴角。
她想起了Rose,想起駐唱歌手言默和其他共事的夥伴,還有張小武...
想起小武,柳思翊垂眸,心裡一陣抽疼,所有的興致蕩然無存,她低頭繼續向前走。
專注在自己的世界,柳思翊絲毫沒有發現有個人跟著自己。淩阡毓保持五米的距離,一直緩慢走著,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淩阡毓很想衝過去抱著她。
可還是按耐住了自己,她也想像柳思翊曾經守護自己那樣,默默注視著。
柳思翊為她付出的所有,她也想做一遍。
幾次在柳思翊跟前提及七點鐘晚餐,她都不說是自己做的。為什麼呢?淩阡毓覺得自己在感情方麵覺悟太低,從發現心意到在一起,總會忽略那些細節。
她深知柳思翊是付出不言說的人,或許她覺得不值一提,可對淩阡毓來說,這些細小的感動和溫暖都會記在心頭,這種被時刻牽掛的感覺讓她沉迷又覺得心疼不已。
淩阡毓始終注視著她,發現她對流浪歌手欣賞了片刻,又黯然離去。
她一定是看到歌手,想起了Rose的日子,也想起了小武。她閉口不提Rose重開的事,不過是怕觸及心裡的傷而已。
淩阡毓知道她所想,對小武有愧疚,對Rose有遺憾。現在的日子又過得渾渾噩噩,漸漸失去存在感。
與社會脫軌很可怕,會迷失,會自卑,會慢慢地封閉自己,淩阡毓知道不能再因為腿不方便把她圈在家裡。
她給流浪歌手打了個賞,隨後給海芋去了個電話,讓她過來接柳思翊,自己叫了車隨時待命。
今天她就要彌補柳思翊的遺憾,讓她的生活回歸正軌。
又跟了一段路,許是走累了,柳思翊停了下來。
她感覺腿腳有些酸疼,尤其右腿的膝蓋一直隱隱作痛,骨頭應該長好了才對,怎麼還會疼呢?
她艱難地彎腰揉了揉膝蓋,揉完又覺得手術刀口那邊也陰陰的疼。
真是奇怪,難道是自己今天走路過多,牽動了舊傷嗎?柳思翊四處看了看,發現前麵有條長椅,她又拖著有些重的步伐,借著拐杖挪過去。
她撫著胸肩,隔著衣服都能摸到刀疤的痕跡,手術的這個創傷,讓身體失去了美觀,讓她也有些厭棄自己。
疼痛穿過肌肉到骨頭刺激到傷口,蔓延全身,柳思翊頓時覺得哪哪都不舒服。
坐在長椅上,她雙腳離地,索性開始做下肢練習。雙腿伸出去再拉回來,由前到後,從左至右,連續做了很多組。
淩阡毓站在一處欄杆旁,一直觀摩著,眼睛片刻不離柳思翊。
怎麼感覺好像不舒服的樣子?她很奇怪,柳思翊的舊傷應該都好了,為什麼好像複發了?
一路跟到現在,淩阡毓時刻提醒自己,默默護著就好,可眼見柳思翊累了,甚至還疼了,淩阡毓不想再跟自己作抗爭,想去背她,想抱她,想說愛她,想給她摘星月,想為她下五洋,想給她所有的溫柔,想給世上所有的美好和寵愛。
還能做些什麼呢?淩阡毓不知道了,愛溢滿心間的時候,反而無法表達。
她拳頭握了握,打算悄悄露麵,給她一個驚喜。
此時,路邊傳來“嘀嘀嘀”鳴笛聲,她又止住了腳步。
聽到聲音,柳思翊抬起頭。車打著雙跳,海芋從車裡走了出來,“紅,帶你去個地方。”
“海芋姐?你怎麼來這了?”
“今天下班早,約了藍楹見麵,我們去個老地方聚聚。”海芋目露笑意,很自然彎腰下,“來,挽著我,扶你上車。”
“不是,你怎麼知道我在這?”按理說,海芋要找自己起碼應該先打電話吧?
“呃...”海芋不會撒謊,但撒起謊來挺像那麼回事,“我本來是想直接去你家裡的,這不經過這裡看到你,就順上了。”
“是嗎?”
“是了是了,快跟我走吧,藍楹已經到了。”海芋扶著她,小心翼翼地引到車上。
“去哪裡?神神秘秘,藍楹不能隨便拋頭露麵,之前的風波還沒過去。”
“這是不能說的秘密。”
海芋賣了個關子,瞅了一眼手表,覺得時間還來得及。
柳思翊眉頭一挑,喃喃道:“神神叨叨...”她瞥了一眼後視鏡,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影子,再定睛一看,那人已經不見。
她打開車窗,往後看去,隻有三三兩兩的陌生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