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點。”他把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放在桌上,“我特地去隔壁那條街買的。”
白悠悠讚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錯不錯,比你那個麵癱哥哥要懂事。”
何愈洗漱完從裡麵出來:“人家比你大,彆整天沒大沒小的。”
季淵不知道何愈喜歡吃什麼,就什麼都買了一點。
何愈用筷子戳了個生煎,咬了一大口,燙的牙齦疼。
季淵開了一瓶水遞給她:“你慢點吃。”
白悠悠問季淵:“你多大啊?”
她和徐請讓不熟,自然也不知道他的年齡。
“我十九了。”
何愈一口水噴出來,嗆到了。咳的臉都紅了。
白悠悠抽了幾張紙巾遞給她:“你悠著點。”
何愈一邊擦一邊笑:“你十九?”
季淵點頭,一臉認真:“對啊。”
這下白悠悠也忍不住了:“寶貝,現在年下已經不吃香了,像你哥那種成熟內斂的年紀比較受歡迎。”
他有些無辜的看著她們:“可是我……真的十九啊。”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也漸漸低下去。
似乎終於意識到,他本來就不是一個獨立的本體,他是依附在徐請讓的身體上活著。
所以她們不相信自己也是情理之中。
如果是他,他也不信。
可能是察覺到他突然低迷的情緒,何愈止住笑意,順帶扯了旁邊還笑個不停的白悠悠一下。
“我們相信你。”
季淵抬頭,似乎不信:“真的?”
“真的。”她突然湊近他,嘴角帶笑,“十九歲的小弟弟,叫聲姐姐聽聽?”
離的太近,季淵耳根有些發熱,他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姐……姐。”
徐清讓其實長的很符合何愈的審美,隻是他平時嚴肅話又少。
就像是一堵難以跨越的冰山。
這會這張臉一臉嬌羞的喊她姐姐,何愈實在沒忍住,伸手掐了掐他的臉:“怎麼能這麼乖呢,以後啊,愈姐罩你!”
他低著頭沒說話,耳根到脖子全紅了。
因為最近沒有田野作業,何愈難得閒下來一段時間。
季淵知道她是考古專業的以後,似乎特彆感興趣。
問了她好多考古方麵的事。
何愈回答完以後問他:“你也喜歡考古嗎?”
季淵一個勁的點頭:“喜歡,特彆喜歡。”
不然他也不會費那麼大的勁飛去美國拍下那個青銅鼎又捐給國內博物館了。
“我下個月可能要去野外,正好還缺幾個技工,看你的樣子,力氣應該挺大的,挖挖土也行。”
季淵疑惑:“挖土?”
“不然你以為那些墓地都是直接長在地麵的啊?”
有的墓占地麵積大,因為害怕破壞文物,他們下地工作也很小心,時間也不定。
她入職以來,時間最長的是一年。
季淵一個勁的點頭:“我去我去!”
何愈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穿上外套起身:“那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
白悠悠已經去片場開工了,她差不多也要退房回去了。
因為超過了時間,退房的時候押金少退了五十。
這裡不好打車,她叫了輛滴滴,等車的同時問季淵:“你現在是回家還是去哪?”
他眼神一暗,搖了搖頭:“我不能回家。”
何愈疑惑:“為什麼?”
他沒說話。
“和你哥吵架了?”
還是沒說話。
何愈權當他是默認了:“你哥那個人雖然性格有點怪,但人還是挺好的,你……”
季淵打斷她的話:“我可以去你那裡住一晚嗎?”
何愈一愣:“啥?”
“就一晚。”他看著她,試探的問道,“可以嗎?”
“也不是不行,就是……”-
等她到家以後,果不其然,左鄰右舍的看到她帶了個男人回家,不時找各種理由過來敲門。
美其名曰借醋借醬油。其實就是想看看何愈帶回來的男人長什麼樣。
何愈一個一個的解釋:“就是普通朋友,這才是第二次見麵。”
說她對徐清讓有點企圖都勉強能接受,對季淵,她是實在下不了手。
他雖然比自己大個幾歲,可何愈總覺得他就像個孩子一樣。
要不是因為認識他哥,何愈可能真的會相信他隻有十九歲。
李尋嗑著瓜子,探頭往客廳裡看:“才見兩麵你就敢把人往家裡帶?不過長的挺帥的,而且一看就是富二代,你看他那袖扣,絕對不低於七位數。”
李尋就住她家對門,家裡是拆遷戶,四舍五入也算是個富二代了。
何愈皺著眉頭把他往外推:“行了行了,我要休息了,廢話怎麼這麼多。”
好不容易把他們打發走,何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季淵:“他們沒彆的意思,就是好奇。”
季淵笑著點了點頭:“我知道。”
何愈看著那兩排大白牙,心一軟。
乖乖,都是一個媽生的,都長了同樣的臉,怎麼季淵就這麼可愛啊。
雖然季淵一再強調他真的是十九歲,何愈也連連點頭說知道了。
可他到底多大,何愈又不傻。
能長的一模一樣,除了雙胞胎就隻能是克隆人了。
後者基本上可以排除了,那就隻剩前麵那個了。
“你今天就睡我隔壁的房間吧,那裡的被套和枕頭都是乾淨的。”
季淵點了點頭:“謝謝。”
“不用。”-
他回房以後,何愈把電腦拿到客廳,關了燈玩遊戲。
安靜而幽暗的環境裡,隻有電腦屏幕發出的光亮,她戴著黑框眼睛,嫌劉海礙事,用皮筋紮了個揪揪,歪在一旁。
身上穿著寬鬆的睡衣,圖案是粉色的圓點點。
她玩的入神,也忘了家裡還有另外一個人。
開門聲從身後傳來,何愈嚇了一跳。
她起身打開燈,看著從房間裡出來的男人:“你怎麼還沒睡?”
徐清讓頭發有些亂,眼神晦暗,就連唇色也很淡,衣領微垮。
站在那裡,靜靜的看著她。
“是不是我聲音太大吵到你了?”YY還沒關,不時有人喊何愈,“何愈你怎麼回事?”
隊長是學播音主持的,他的聲音很好聽,平時說話也是一股播音腔,這會因為著急語速稍微快了一些。
正好在打團,何愈這個主要戰力突然沒了動靜,也不怪他會著急。
何愈把耳機插上,看著徐清讓:“你去睡吧,我小點聲音。”
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何愈說話的聲音的確小了很多,安靜的夜裡,他離的這麼近都聽的不太清楚。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個地方。
唯一能解釋通的似乎就是何愈帶他過來的。
她帶的是季淵,不是他-
何愈打完那局遊戲以後關了電腦,輕手輕腳的起身去關燈,卻發現徐清讓還站在那裡。
客廳旁邊的一條走廊,有些狹窄,他站在其中,仿佛是光照不到的地方。
他的脊背似乎也不那麼挺直了。
何愈疑惑的走近:“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他沒說話,隻是安靜的看著她。
透過不算太明亮的燈光,他的眼睛暗的像是一片被汙染過的水源。
沒有光,也沒有生機。
什麼都沒有。
何愈皺眉,伸手去摸他的額頭:“沒燒啊,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他仍舊不說話。
何愈又喊了一聲:“季淵?”
——季淵。
聽到這個名字,他的眼睫顫了一下。
他其實一點也不討厭季淵,對於徐清讓來說,他就是自己最想成為的那種人,沒有任何不好的回憶,熱愛生活,對周圍的每一個人都充滿著善意。
他不會在夜裡看著暖黃色的台燈發一晚上的呆,也不會反複做著那個噩夢,更不會經常聽到有人罵他瘋子。
他多好啊。
好到每一個人都喜歡他。
很多時候,他甚至想要一睡不醒,讓他代替自己活下去。
黑夜就是一個可怕的修羅場,他所有的負麵情緒都被放大。
舊日的傷又隱隱發痛了起來。
外麵下起了雨,滴落在窗戶上,聲音空靈。
在何愈的再次詢問下,他終於開了口。
“我做了一個夢。”
何愈問:“什麼夢?”
安靜的室內,他的聲音襯著雨聲,低沉暗啞。
“我夢見下大雨的山村,還有不斷砸在我身上的椅子,木頭和骨頭一起斷掉的聲音,刺耳到讓人絕望。”
何愈的心臟莫名抽痛了一下。她試探的開口:“是做夢還是真實發生……”
“是做夢。”他臉上帶著笑,“因為地獄是魔鬼才會待的地方。”
不知道為什麼,何愈看著麵前這張臉,腦海裡浮現出的名字不是季淵。
而是徐清讓。
她鬼使神差的開口問他:“你是徐清讓還是季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