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愈醒的時候, 身側已經空了。
餘溫尚在。
她打了個哈欠, 出去。
徐清讓背對著她, 在做飯。
何愈眼睛都沒睜太開:“你怎麼起這麼早啊。”
他停了一下, 沒有回頭:“我覺少。”
何愈點頭:“我先去洗漱。”——
等她洗漱完出來, 飯菜已經擺上桌了。
特彆清淡, 淡到何愈甚至懷疑他是直接用水燙了一遍。
無辣不歡的何愈深呼了一口氣,在心裡鼓勵催眠自己,這是徐清讓做的, 就算再清淡她也能吃完。
徐清讓拿了筷子出來, 發現她一臉凝重,拖出椅子在她旁邊坐下:“不合胃口嗎?”
“沒有。”她急忙搖頭,“我很喜歡。”
徐清讓看著她,指腹輕掃過她的下唇:“都吃到嘴巴上了。”
他用紙巾擦乾淨,扔進垃圾桶裡:“吃吧,吃飽了我送你上班。”
她點頭:“好。”
似乎是忘了徐清讓送她去上班會有什麼後果。
果不其然,剛進去, 小陳和萬夏立馬圍過來, 一臉八卦:“在一起了?”
“行啊你, 趁姐姐不注意就把人給搞到手了。”
何愈把外套脫了, 搭在椅背上, 吊兒郎當的開口:“姐姐這叫先下手為強,你懂什麼。”
然後問他們:“今天吃什麼啊, 快點決定,我好點外賣。”
萬夏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這才幾點啊, 剛吃的早飯都還沒消化呢。”
何愈坐在椅子上,點開外賣app:“那我自己點啦?”
徐清讓做飯很好吃,可是每天早上都做的特彆清淡。
因為他說早上吃點清淡的對腸胃好。
何愈是個土生土長的北城本地人,口味重。
吃清淡的對她來說簡直是生不如死。
小陳將腦袋伸過來:“今天下班了去吃火鍋啊,我請客。”
“喲,發了?”
他眨了下左眼,樂嗬嗬的說道:“彩票中獎了,雖然不多,但也得好好慶祝慶祝啊。”
事情就這麼定下了。
下班以後,何愈給徐清讓發了條信息,今天不用來接她了。
早上他送她來的時候,說下午來接她。
信息發過去過了一會,那邊沒回。
何愈把手機放回包裡。
吃飯地址離的近。
可能是因為工作日的緣故,人不算多。
吃完飯以後,何愈接到白悠悠的電話。
她正往公交車站走,白悠悠那邊有點吵,應該還在片場。
“你下班了嗎?”
“這都幾點了,我飯都吃了一輪了。”
旁邊似乎有人和她說著什麼,她有些不耐煩:“關我屁事!”
何愈莫名縮了下脖子。
讀書的時候,白悠悠的脾氣就是出了名的差。
也難為這些年,她為了維護自己的公眾形象,一直微笑示人。
“顧晨今天生日。”
何愈愣了一下:“他生日嗎?”
白悠悠疑惑:“你不知道?”
何愈聳肩:“不知道啊,他又沒和我說。”
“那他和我說什麼?”
何愈腦子一時沒有轉過來彎:“可能是為了和你炫耀?”
“炫耀?”白悠悠挑了下眉,“炫耀他過生日?”
迷一樣的尷尬在二人四周蔓延。
人和人之間,之所以能夠成為朋友,而且還是那種十幾年都沒有散的摯友。
也是有原因的。
除了三觀相關,性格也相似。
譬如腦子都軸。
沉默半晌,白悠悠懶得想了,揮了下手:“對了,周然剛剛給我打電話說,給你打電話沒人接。”
何愈看了眼來電顯示,果然有一條周然的未接來電:“裡麵太吵了,沒聽見。”
“周然最近新交了一個女朋友你知道吧?”
“知道啊。”
畢竟這人還沒開始交往的時候,就瘋狂往他們的三人小群裡狂發那姑娘的照片,長的還可以,就是周然發的太頻繁了,一個不注意看就99 。
何愈實在沒忍住,把他給踢了。
也是奇怪,那姑娘是真愛自拍,光是周然發在群裡,就有幾百張了,還是不帶重樣的。
“他那個女朋友是在鬼屋工作的,你也知道吧?”
何愈眯了下眼,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等她到那個地方的時候,才發現果然是陰謀。
周然那個人,就該剁碎了喂鯊魚——
更衣室裡,何愈把長發散放下來。
旁邊那個小女孩雖然穿著用糖漿染紅的白裙子,臉上畫著鬼裝,但行為顯然和這身裝扮不太符合。
她把手上的玉米酥遞給何愈,小聲和她說:“你已經是陳瀾這個月找的第八個免費頂班的人了。”
何愈有些驚詫:“八個!?”
“對啊。”小女孩點頭,“本來我們就是晚上上班,一個月也才上十五天,這才月中,她一共就來了一次,每次都是找各種理由讓她的朋友給頂班。”
鞋子有些硌腳,何愈盤腿坐在椅子上,褲腿短,露出腳踝,她吃了口玉米酥,看來周然這個人真是命犯桃花啊。
交往的每一個女朋友都不是什麼善茬。
小女孩叫露露,年紀不大,讀大二,來鬼屋上班也是勤工儉學。
她提醒何愈:“姐姐,你是第一次來,可能不懂,進去之前得把手機上交,而且我們得提前進去,也就是說……”她頓了頓,問她,“看你的樣子,應該不怕鬼吧,我聽他們說,這裡之所以受歡迎,是因為好像真的有鬼,其他資曆長點的,都說聽到過怪聲,像是嬰兒哭泣的聲音,又像是女人的慘叫聲,總是很可怕。”
不,她怕,她特彆怕。
何愈欲哭無淚的和他們一起進去。
這裡的鬼屋不是遊樂園裡的那種小兒科,一條道直通門口的。
背景是廢棄的精神病院。
何愈穿著帶著血的條紋病號服,藏在櫃子裡。
難怪這兒會受歡迎,她才來了兩分鐘不到,就被這兒的背景和音樂嚇的不停哆嗦了。
她一邊害怕的發抖一邊在心裡罵周然——
外麵傳來走動聲,似乎有人來了。
女人的聲音有些熟悉,還帶些嫌棄:“看著點人!”
“撞了人不說抱歉啊?”
“我說你呢,前麵那個假發戴歪了的病人。”
何愈疑惑的眯起眼睛,這個得理不饒人的語氣。
好生熟悉。
腳步聲越發逼近。
她正了正衣領,打開櫃門出去。
莫名的,有些激動。
病房裡的格局很簡單,和普通的醫院病房相差不大,頂多臟了一些,牆壁上還有用紅漆寫的鬼畫符。
窗簾被風吹起,男人的身影在那之後,被剪出一個側影。
鼻梁挺直,下顎鋒利。
他站在那裡,不知道在看什麼。
何愈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剛準備嚇嚇他。
不料那人突然回頭。
腦海裡突然回響起露露說的那些話。
“真的鬨鬼。”
“總會聽到一些怪聲。”
“嬰兒的啼哭聲,還有女人的慘叫聲。”
何愈被嚇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鑽回櫃子裡。
腳還不小心踢到床腳,疼的眼睛都紅了。
眼睛適應了黑暗,她脫了鞋子,看了一眼。
腳都有點腫了。
伸手輕輕碰了一下,喉間發出一陣輕嘶聲。
再然後,櫃門被人從外麵打開。
最先入眼的,是白皙纖長的手指。
骨節分明,是一雙男人的手。
心臟被嚇的收縮,她下意識的往後躲,緊貼櫃壁。
涼意透過單薄的病號服傳來。
她第一反應就是,這個破醫院果然鬨鬼。
雙眸緊閉,將臉埋進膝蓋。
身子抖個不停。
安靜良久,男人低潤的聲音傳到她的耳中:“何愈,是我。”
她愣了一瞬,緩慢的抬頭。
徐清讓站在那裡,手還扶著櫃門。
他緊皺著眉,似乎不太高興。
手鬆開,伸到她麵前:“出來吧。”
因為害怕而懸著的心,逐漸放下。
她握著他的手。
掌心不再冰涼,相反,還微透著細汗。
不知是熱的還是怕的。
不過看他的樣子,顯然也不會是後者。
雙腳踩在實地上,麵前又站著徐清讓,她突然覺得,周圍哪怕真的有鬼,她也不害怕了。
徐清讓眉間的溝渠卻並沒有鬆展分毫。
他讓她坐在床邊,緩蹲下身,脫鞋檢查她的腳踝。
她剛剛跑回去的時候,撞到床腳的那一下,他聽的心臟都莫名抽痛。
指腹才剛觸上去,她就疼的往回縮。
徐清讓沒鬆手。
他的手勁大,脫離不了桎梏,她的腳尖觸在他的胸口。
能感受到,跳動的心臟。
他輕輕的,替她揉著腳踝。
何愈咬牙忍著。
看到她的樣子,手下的力道越發輕了一些,他低聲說:“我輕點。”
透著一絲莫名的沉。
何愈敏感的發現,他似乎心情不太好。
為了讓他放心,她出聲解釋道:“我沒事的,就是輕輕撞了一下。”
他不說話,仍舊專注的替她揉著腳踝。
周身卻是冒著寒意。
就連偶然間抬眸時,那雙好看的桃花眼裡,也泛著一抹冷色。
然後何愈聽到他說。
“我回去就開了他。”
怔了片刻,似乎反應過來愈的時候口中的那個他是誰。
她急忙開口:“我自己撞到床腳和周然又沒關係,你開他乾嘛呀。”
雖然她剛才已經在心裡把周然碎屍萬段了,但好歹也是自己多年的死黨。
怎麼忍心看著她因為自己而丟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
“彆啊。”她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