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府。
“老爺,您不來聽聽曲子麼。這戲班子可是長安城裡最地道的了。”原尚書的夫人甩了甩自己的水袖。自從這戲班子請進了這府中,她便一直是這副打扮。
“韋茵。”
“怎麼了?”她看向已經佝僂了身體的老人,笑得自如活潑。晃眼看去,甚至能看出她二十多歲時候的風情。
“我知道你恨我。”老人坐在了階梯前,這麼一個彎腰的動作他都十分吃力,顯然是真的老了。
“老爺怎麼知道的。”韋茵柳眉故意一豎,“這些年,我隻怕老爺不知道呢。”
“當初是我負了你。我也承受了罪過。”老人從貼身衣物中拿出了一物。
“你還留著呢?”韋茵從牙齒中擠出冷笑,“都死了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你在這裡懷念什麼。”
“是啊。人都死了。”老人指肚在玉佩上摩挲,渾濁的眼中滴下淚水,“我的兒子,最後還是死了。這不肖子,真的死到了我這個父親前麵。”
“我的兒子可不是你的不肖子。他要是活著,必然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韋茵生平第一恨的便是原謹。
憑什麼她的兒子連這溫暖日光都不曾見過便要赴死,而在他後麵八個月出生的原謹,不但能夠擁有尚書之子的身份,還能活得好好的。
“不肖子,也是你兒子。”老人隱忍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在這一刻終於出口。
韋茵有瞬間愣怔,左邊眉頭往下重重一壓,“你剛剛在說什麼?”
“原謹,是你與我的兒子。”老人掩麵哭泣。這個秘密,他本想隱瞞一輩子的。可原謹死在了北國,她卻日日夜夜都在府中鶯歌燕舞。他這顆備受煎熬的心,真的是受不了了。
“原謹怎麼會是我兒子呢?我的兒子不是生下來就被你給捂死了嗎?你忘記了,那時候的你跟隨世子來我北國為質,我是在女帝身邊伺候的女官。為了你的性命,也為了世子性命,你親自捂死了我剛生下的兒子。我親眼看到了的。”韋茵愣愣走到了他麵前,握住了他的手,似是在為自己證明。
“我當初與你相戀便是做好了要為你負責一生的準備,孩子來得突然,可我也是全心全意要待他好的。我當著你的麵做這些,隻不過是不想你意氣用事。”老人緩慢地搖頭,已然泣不成聲,“哪曉得我弄巧成拙,害了兒子一生。”
“你的原配呢?”韋茵不願意相信這一切,揪住了他的領口追問,“原謹不是你原配早產生下來的孩子嗎。你原配為了生下這個孩子還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我的原配?”老人重重拍了拍自己胸膛,“我的原配,不過是回長安城途中救起的一重病將死的姑娘。我領著孩子回到長安,她便離開了這人世。”
韋茵坐到了地上。這麼多年,她恨的到底是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