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玩玩具呢。”
“那就好。”桑白稍稍放下心。看來兩人沒發生矛盾,那估計是因為歐瑾了。
趙紀寧今天心情不好,晚飯的重任就落在了桑白頭上。
她做了自己最安全保險的番茄炒蛋和白灼蝦,菜上桌後趙紀寧仍舊沒出來,桑白試探過去敲了敲門,裡頭許久沒回應。
她望著一桌子菜歎氣,然後拿出手機,搜索“孩子不喜歡你的再婚對象鬨情緒怎麼辦?”
底下頓時出現了一堆網頁,亂七八糟各種都有,什麼親子教育中心、心理網、好大夫在線谘詢,桑白最終點進了一個論壇,在那裡找到了不少有用經驗。
“這個時候孩子心理是最脆弱的,家長一定要多注意嗬護,對他比往常更加關懷,要讓孩子感覺到你仍然是愛他的,並不會因為新的人出現而減弱或消失...”
這個層主十分的熱心善良,不僅分享了自己的經驗,還舉出了不少例子。
“比如帶他兩個人單獨去有你們共同美好回憶的地方玩,生活上體貼入微一點,多給小孩買點喜歡的東西,做他愛吃的菜,我們家女兒曾經因為這件事鬨彆扭的時候,我哄了大半個月才把人哄好,唉,做單親媽媽太難了...”
底下一堆人回複層主辛苦了,做媽媽真的不容易,引發了無數共鳴,家長們你一言我一言蓋了十幾層樓。
桑白沒有再繼續翻下去,她看著體貼入微這個詞若有所思,須臾,把目光落在了麵前飯菜上。
門再次被敲響時,坐在飄窗上的趙紀寧望了過去,房間黑漆漆的,沒有開燈,二十多層高樓外的建築車流濃縮成小小光點,在底下宛如液體般蔓延流動。
他麵前是一堆被撕碎的書本,碎紙張牙舞爪的散落,難以抑製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掩埋在身體裡。
趙紀寧盯著那處,桑白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他不想動也不想回應。
“小寧,你在睡覺嗎?”那道聲音頓了頓,再次響起。
“我幫你把飯菜都裝了一點,你不想出來就在房間吃吧,蝦我都剝好了...”
桑白正對著門板輕聲說話,不防這扇門從裡麵突然被一把打開,趙紀寧站在那,目光落在她手裡端著的盤子上。
那上麵色彩分明,中間是白色米飯,旁邊盛著紅紅黃黃的番茄雞蛋,另一邊,是剝好的蝦仁,堆在那數量頗為可觀,肉質剔透,不知道剝了多久。
“天大的事也要吃飯對不對?”她注視著他,把盤子送到他麵前。
“就算不開心也不能餓著自己。”
趙紀寧和她對視片刻,終於伸出手,接過她端著的飯菜後再度關上了門。
吃了口冷空氣的桑白揉揉鼻子,轉身悻悻然離開。
卑微母親。
房間裡,趙紀寧一口口吃著桑白剝好的蝦,味道熟悉,旁邊的醬料是他在網上搜的配方,但卻是第一次桑白把飯菜送到他房間,親手把蝦剝好。
原來她會哄人。
在小孩子發脾氣不開心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時,會耐心的把飯菜備好送過來勸對方吃東西。
這一切,即將也會被另一個人擁有。
並且比起不討喜的他,她會分得更多更多的愛,直至有一天,徹底的將桑白從他身邊搶走。
-
貝佳七歲生日那天,歐家為她舉辦了一場盛大的生日宴會。
海市有頭有臉的人物來了不少,歐家生意貫穿海內外,光是這份麵子,就足以讓他們空出一晚上的時間。
桑白也收到了請帖,邀請函上寫得是她和趙紀寧兩個人的名字,即便知道對方大家族禮儀到位,桑白還是鄭重詢問了一遍歐瑾。
“真的沒事嗎?我怕他們到時候會有不愉快。”即便這幾年趙紀寧溫順平和,可桑白知道他身上戾氣始終未收,骨子裡,他還是那個棱角鋒利桀驁不馴的小孩,根本不會因為貝佳那天的身份而給她留半分情麵。
“沒事的,我會看著小佳...那天她應該會很忙,他們兩個不會有太多相處機會...”歐瑾溫聲解釋,“我隻是想讓你以家人身份參加這場宴會,同樣,你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我也希望小寧到場。”
哪怕桑白隻是一個占著丁舒顏軀殼的異世靈魂,這一秒,依舊不免為歐瑾的體貼動心。誰也沒辦法抗拒溫柔本身。
解決完這一邊,桑白詢問另一個當事人。
趙紀寧聽完沒什麼表情,她觀察著他幾眼,“我尊重你的意願,去不去都隨你。”
“去。”良久後,他應下一聲。
宴會當天,歐瑾派了司機來接他們。
桑白和趙紀寧都算是正裝出席,她穿了一條米色長裙,端莊大方,美麗之餘優雅更甚,比起幾年前去參加沈嘉言生日宴時的那個靈動少女,仿佛已經長成了可以獨當一麵的成熟女性。
趙紀寧則隨意的多,他隻是換上了襯衫長褲,頭發還是臨出發前被桑白用梳子扒拉了幾下,然而顏值氣質在那裡,兩人抵達歐家彆墅下車時,趙紀寧在她身邊沒被擋住半抹光輝。
歐瑾帶著貝佳在前麵迎接著賓客,你來我往的寒暄,小公主明顯露出不樂意,她餘光看到了桑白,眼睛一亮。
“小舅媽!”隨著她一聲喊,周圍的人都望了過來,紛紛盯著桑白揣測打量,在心中隱隱猜測她的身份。
而這份猜測跟著歐瑾的動作落到實處。
他朝著桑白走來,輕輕握住她的手,臉上笑容是和先前客套的截然不同,“你們來了,路上堵不堵?”
“還好。”桑白答,她不太習慣這麼多注視。
歐瑾看向旁邊趙紀寧,依舊笑意和煦,“小寧今天真帥。”
趙紀寧一如既往高冷,沒有搭話。貝佳已經迫不及待跑到桑白跟前,緊緊挽住她的手臂,“小舅媽,你今天真好看!像仙女!”
“歐總,這位是...?”幾人還在這裡說話,一旁已經有人迫不及待地問,歐瑾見狀禮貌扶住了桑白肩膀,朝他們介紹。
“這位是丁舒顏,我的未婚妻。”
麵對一眾頓時變化的目光,桑白微微一頓,她大概知道了自己今天出席的含義,也明白自己應該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她朝著他們無比得體的一笑,在歐瑾身邊做一個儘職儘責的“未婚妻”。
桑白跟著歐瑾,認識著各種不同的身份和麵孔,對著那些人頷首微笑,任憑著歐瑾把她介紹給所有人。
趙紀寧被場上的侍應生帶去吃東西了,貝佳到樓上換衣服,待會還有她一場個人表演。中途休息時,歐瑾端著酒杯低聲問她:“還好嗎?”
桑白幾乎沒怎麼喝酒,都被歐瑾擋掉了,她搖搖頭,視線在場中搜尋著趙紀寧的身影。
方才還看到他在角落拿蛋糕,一轉眼,就不知道跑去了哪。
歐瑾注意到她的視線,招手叫來一位服務生,指了指桑白。
“和這位小姐一起來的那個男孩呢?”
他稍作回憶,立即開口:“方才好像看到他去花園了,估計是想出去散散心。”
“這裡四處都是傭人,放心吧。”歐瑾見狀看向她安撫,桑白卻莫名心神不寧,有種不安的預感。
大概來源於這段時間趙紀寧的彆扭,還有今晚他的異常沉寂。
桑白跟著歐瑾走之前,回頭看了眼他的神情,小孩被遺留在原地,安靜而沉默,沒有看她,漆黑的雙眸像極了她第一天見到他時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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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家彆墅的後花園種著無數的植物和花草,在初夏夜裡依舊生機勃勃,路邊的燈光為這一切籠罩上了朦朧的美。
桑白喜歡玫瑰,這裡的花圃也盛開著大片,嬌豔欲滴,仿佛是被人悉心嗬護過,在這一園子的花卉中脫穎而出。
趙紀寧定定注視著那一處,透過這片花看到了那個男人的影子。
“好看嗎?”身後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帶著小女孩特有的軟甜,趙紀寧本能皺起眉頭,貝佳出現在他不遠處。
她背著手,眉眼彎彎,滿臉的天真無邪。
“這是我舅舅特意為了小舅媽種的,就是想她以後住進來能每天看到喜歡的花,心情愉悅。”
她穿著粉色的公主裙,蓬鬆裙擺上鑲嵌著無數星星月亮,頭上是一頂貨真價實的小皇冠。
她看著趙紀寧,單純剔透的眼睛裡卻藏著無數的惡意。
小女孩嬌聲開口,話裡淬了毒。
“趙紀寧,你隻是一個從孤兒院領養回來的小孩而已,你和舒顏姐姐之間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她嫁給我舅舅,就是我的小舅媽了。”
“以後我們三個會像真正的家人一樣生活在一起,舅舅和小舅媽也會有自己的小孩,你從頭到尾,都是個拖油瓶。”
“舒顏姐姐早晚都會甩掉你。”
閉嘴吧。
那如果沒有你,他們是不是永遠都不會結婚了。
趙紀寧這一瞬間被所有惡念填滿,腦子裡隻有一道聲音在叫囂,讓她消失,她消失了,他和桑白的生活就不會再有人來打擾。
沒有歐瑾,沒有彆人的小舅媽,沒有彆墅。
他仍舊和桑白在那個小公寓裡相依為命。
貝佳是一個人跑出來的,四周寂靜,空無一人,她正好站在那片池塘邊,夏夜裡,還能隱約聽到蛙鳴。
趙紀寧幾乎是不假思索,朝她伸出了手。
隨著“撲通”一聲,站在那的女孩掉了下去,平靜水麵濺起了重重水花,趙紀寧露出心滿意足的笑,他的笑容還未收起,遠處驚恐的叫聲難以置信傳來。
“寧寧!――”
桑白目光隨著他動作落向了還未平靜的水麵,她腦中一炸,沒有任何思考時間,近乎本能跳下去,朝那抹粉色裙擺伸手靠近。
水比想象中還要深,窒息幽閉。下墜,無止境的下墜,桑白失去意識前一秒,腦中隻重重閃過一句臟話。
沒想到最後,還是死在了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