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天很冷,街道下起了漫天絨毛細雪,樹梢漸漸覆蓋上雪白的痕跡。
何涉推門進自己的辦公室,映入眼簾便看到自己的好友楚熠橋站在窗邊。
投入室內的日光溫和,勾勒著楚熠橋那張無可挑剔的側臉,架在高挺鼻梁上的銀邊框眼鏡透出幾分涼薄,挺拔清瘦的背影宛若雪中的青竹,骨子裡透出清冷矜貴。
可落在地麵上的影子那麼單薄,仿佛一不留神就會被這日光融化消失。
垂放在身側的手下意識的伸出。
楚熠橋在聽到腳步聲時轉過身,在看到老同學進來:“你事情都處理好了?”
“嗯,一些小問題,坐吧。”何涉見人轉過身戛然收回手,垂眸藏起不該有的心思,坐回自己的辦公椅上,示意楚熠橋也坐。
窗外的光落在辦公桌上,勾勒著台麵上銘牌字眼:
——神經病學專家何涉
室內有那麼片刻的沉默,像是在等著誰先開口,卻也是慣有的開頭。
“最近有些難受。”楚熠橋靠坐在椅背上,雙手交握放在腹前:“我無法控製身邊alpha信息素對我的試探,但是我最近能感受到alpha信息素對我的影響比之前要更強烈,很不舒服。”
困擾他多年的信息素紊亂綜合征並沒有因為阻隔劑得到解決,反而越來越嚴重,一方麵是因為他抵觸alpha的靠近,另一麵是他聞不到信息素,以及他的基因讓他很難找到契合的alpha。可偏偏身邊整天環繞著荷爾蒙炸裂的信息素,就算聞不到身體也會有感覺。
alpha信息素中天生具有侵犯性,在阻隔劑失效與信息素紊亂綜合征的情況下,沒有味覺無法及時判斷具有侵犯性的alpha信息素會讓疼痛像是□□一樣,一點點侵犯他的身體產生排斥反應。
“最近?”何涉筆尖輕頓,他眉宇微擰:“公司最近多了什麼人嗎?”
“一批剛畢業的alpha。”楚熠橋露出困擾的神色:“他們躁得很。”
一想到每天辦公室門口總是幾個alpha處心積慮的靠近溜達,借著各種借口敲他的門,送文件送咖啡,但在他的眼裡都很像是在問他:
——需要□□嗎?
白天感受聞不到這些alpha的信息素,到了晚上身體便會有排斥反應,而且是很劇烈,吃藥打針失眠嘔吐高燒,家常便飯。
何涉眉頭擰得更緊。
像楚熠橋這樣優質基因的Omega確實罕見,長得好看能力極強,除了生理上是Omega,其餘的也看不出於alpha有什麼不同。但罕見也必然伴隨著缺陷,那便是楚熠橋患有信息素紊亂綜合征,是讓阻隔劑疫苗失效的症狀。
天生便無法識彆任何氣味,無法識彆不是表達沒有感覺,這對一個Omega而言危害最大。比起能夠聞得到信息素及時作出反應的Omega而言,楚熠橋無法及時分辨出危險靠近,隻能靠著身體反應去辨彆。儘管阻隔劑疫苗已經全麵推廣,可釋放求歡信息素是自由,阻隔劑阻隔的不是自由隻是一些突發情況。
比如alpha的易感期,狂躁期,Omega的發情期,有了阻隔劑都成了可控。
可偏偏楚熠橋是個例外,也就是阻隔劑失效,若是身邊有一個alpha處於易感期或者是狂躁期,他無法避免傷害,皆是因為信息素紊亂綜合征。
這是極其罕見的病例,至今毫無記載,準確來說楚熠橋是第一例,不論是從生理上還是心理上,都排查不出這樣的病因究竟是什麼。更加具體的是,在阻隔劑推廣之下,AO人群契合度匹配基本可以達到百分之七十,而楚熠橋連及格線都達不到,目前為止他對凡是靠近的alpha皆是抵觸排斥。
若是三十歲之前還找不到契合度高達100%的alpha生命體征可能會消失,吃藥已經不再是辦法。
畢竟alpha無處不在。
“我沒有一個晚上能睡得著。”楚熠橋緩緩閉上眼,像是在珍惜著這一刻的安靜舒適帶給他的困意:“那些藥對我現在沒有用了,幫我加大劑量吧,我想睡覺。”
“橋,你現在需要的不是藥,而是一個alpha。”何涉望著閉上眼的楚熠橋,眼皮下疲憊的青色都是被疼痛熬出來的,西裝革履看似強大之下,早就疲憊不堪:“一個契合度高達100%的alpha才能救你。”
“會是你嗎?”
何涉筆尖微頓,在紙張上暈開墨跡。
“開玩笑的。”楚熠橋睜開眼對上何涉:“你是Beta,開藥吧,加大劑量,我真的想睡覺。”
何涉在聽到‘beta’字眼時,鏡片下的神色暗了又暗,垂眸看著自己暴露情緒暈開的墨跡,這就是自食其果吧,在楚熠橋最需要alpha的時候他卻不是。
藥單上每一份藥都冰冷刺眼。
最後楚熠橋在診療室睡了一覺,每個月最期待的也就是這天了,前所未有的滿足,何涉的辦公室比任何的藥都要有用。
“橋,今天是你生日,我陪你過生日吧。”
楚熠橋睡醒後拿著何涉幫他開好的藥,站起身準備離開時便聽到何涉這麼說,他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高興事。
他唇微陷,看著何涉終於笑了:“你知道的,我最討厭過生日,不要祝我生日快樂,這句話聽起來像是諷刺。今天謝謝你,在你這裡睡得很舒服,下次請你吃飯。”
這種紀念日,念起來就是刀子。
診療室的門緩緩關上。
何涉靠坐在椅背上,望著楚熠橋離開的背影。他自以為自己是楚熠橋唯一的好友,可從始至終楚熠橋都沒有讓他走近心裡,認識十年,他都不知道為什麼楚熠橋那麼討厭過生日。唯一知道的就是楚熠橋有個毫無底線的人渣父親,除此之外,彆無所知。
他不知道不了解的還有很多很多,因為楚熠橋不願意對他說。
可他心裡總是惦記著。
抬手將蓋在桌麵上的相框扶起,相框裡定格著曾經穿著校服青澀的兩個少年,青蔥大樹下,一個在笑,一個不笑,兩人中間還隔著一段距離。
像是安全距離。
他的指腹輕輕摩挲著楚熠橋的照片。
夜幕悄然降臨。
嘀嗒——
楚熠橋指紋解鎖推開家門,站在玄關處也沒有開燈,而是先把落地窗的窗簾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