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現在的情況就是這麼憋屈,老夏的小命,完全取決於江躍的一念之間。再怎麼不平等的條件,他也得捏著鼻子認了。
更何況,江躍提的這個條件,其實完全談不上苛刻,甚至可以說是極為公平的。至少沒有在明麵上讓他吃虧,強迫他做力所不能及的事。
江躍嗬嗬一笑:“夏隊,彆這麼委屈。早晚你會慶幸此刻的決定。”
夏隊歎一口氣:“我也希望如此,小張兄弟彆讓我失望才好。”
“失望?你有什麼好失望的,如果我沒出現在這裡,自從你投奔詭異之樹那一刻起,其實就已經等於放棄希望。你非得在一條道上走到黑,不管是人類陣營勝出,還是地心族勝出,最終的結果對你們這些所謂的代理人來說,都絕對不會樂觀。”
老夏還是有些半信半疑,真有這麼誇張嗎?
不過,這種時候,他怎麼可能跟江躍辯論。
江躍似乎能洞悉他的心理,微笑道:“你還彆不信,你們名為代理人。知道什麼是代理人嗎?陽光時代,有一種說法叫代理人戰爭。試問代理人是什麼?說白了就是工具人,用完之後,一定會被放棄的工具人。可笑你們隻看到眼前的這點利益,連這麼顯而易見的情況都看不透。”
江樵卻忽然道:“這或許就是當局者迷。他們在這種環境下,肯定是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
這倒是真實的人性。
要說這些代理人沒有一個清醒的人嗎?沒有一個人擔心過自己的未來嗎?
肯定是有的。
隻是處於這種環境下,朝夕不保,誰又能奢侈地做什麼長久的規劃呢?無非是過一日算一日罷了。
老夏顯然是有所觸動,被江躍開導之後,他的思路也從原先的局限性當中跳出來一些。
客觀地說,地心族真要完全統治了地表世界,他們作為人類,顯然很難有什麼樂觀的未來。
能落得那些樹魅一樣,成為地心族的工具人那都是幸運的。
可就算跟樹魅一樣,那又活出個什麼意義來?幾乎喪失了人類的思維,失去了人類的基礎情感,如同行屍走肉一樣活著。
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活著,情緒無法感知,意識沒有自我認同。
那樣的“活著”,真的有什麼意義嗎?
他們作為代理人,身邊有大量的樹魅,都是來自於人類同胞轉換的。也看過太多太多的樹魅就跟炮灰一樣,大量大量在戰場上消耗。
那一具具行屍走肉,原先其實都是跟他們一樣,都是活生生的人類,是具有人類情感,具有人類的喜怒哀樂,他們生來有父母,也許還有子女,還有家人親戚。
可隨著他們變成了樹魅之後,他們就隻剩下一具軀體,人類的痕跡徹底被抹除。他們過去擁有的身份,也一下子變得毫無意義。
當他們跟炮灰一樣倒下,作為代理人,作為過去一樣的人類,要說沒有一點兔死狐悲的心情那絕對是假的。
想到這裡,老夏也是深有觸動。
低聲問道:“小張兄弟,你們要做什麼,我不問。我隻好奇,西陲大區這位樹祖大人如此強勢崛起,你們還有抑製的辦法嗎?”
“夏隊,也許在你們代理人眼中,詭異之樹是無敵的存在。它們背後的地心族更是神秘莫測。不過,我可以明確告訴你,人類陣營也並非一直在看熱鬨,我們同樣有所準備。”
“這我信,你們能潛伏到這裡,還不被發現,可見人類陣營確實比想象中要強很多。”
“怎麼?難道你們之前覺得,人類陣營很弱麼?”
“嗬嗬,要是不弱,怎會讓樹祖大人進化到這種程度?短時間內占據這麼大一塊地盤,這還不就是西陲大區給了咱們這種觀感麼?”
要說西陲大區的官方,的確是失職,甚至可以說是無能。
但凡早一點采取措施,西陲大區這棵詭異之樹也不可能進化得這麼順利,更不至於形成如此大的規模。
“好了,這些我們不必爭論。咱們的合作,求同存異,從細節抓起。這下一步的攻略對象,是你那位大學舍友。夏隊,說實話,你跟他的關係,現在還如從前那樣親密麼?”
也不怪江躍提出這個問題,他的確是有些擔心。
大學舍友,關係肯定是很鐵的。不過從之前夏隊描述的情況看,對方在夏隊麵前一直都是占據絕對優勢的那種。
陽光時代如此,詭異時代同樣如此。
對方混到了頂級代理人的身份,在這核心區域也算是位高權重的大佬,而夏隊隻是個二級代理人,而且還要帶隊伍在外麵衝鋒陷陣。
從這待遇上看,就知道兩人有著明顯的差距。
夏隊尷尬地笑了笑:“要說跟從前那樣,肯定不現實。不過我要是去找他,他也不可能躲著我。真有事求到他,他也不會視而不見。”
“哦,這麼說,我低估了你在他心中的分量?”
“嗬嗬,分量不分量的,我也說不好。但是他那小子,自打上大學那會兒起,就喜歡在我麵前占據那份優越感,喜歡在我麵前擺一下優越感。現如今,這家夥這點惡趣味肯定還是沒變的。”
這倒也不難理解。
社會上那些混得好的人,麵對陌生人能顯擺的空間也不大,秀優越感彆人也未必在意。
往往最適合他們秀優越感的,還是親朋好友,同學故舊這些。
這就是為什麼陽光時代,很多成功人士熱衷於組織同學會,熱衷於在同學會上不經意秀一下實力。
現在是詭異時代,對方熟悉的圈子幾乎都崩了,能夠顯擺的對象也變得寥寥無幾。
像夏隊這種老熟人,無疑是很好顯擺對象。在夏隊身上獲得的那種優越感,肯定要比對上其他人滿足感強烈很多。
“好,很好。你要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就他了,拿下他,就能接近陸錦文教授,也能掌握更多核心區域的情報。我這麼理解,沒問題吧?”
夏隊苦笑道:“理論上是沒問題的,不過這麼做,你知道風險有多大嗎?”
“夏隊,咱們現在都是刀尖上跳舞,你還想一點風險多沒有麼?”江躍微笑著反問。
夏隊又是無奈歎一口氣。
他今天歎氣的次數,都能趕上過去三年了。
現如今,當真是騎虎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