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他再也不會比她高了。
罕見的器官衰竭侵蝕著青年的軀體,這十年裡,年歲增長的速度在他身上放到極緩,長久拿著畫筆都讓他吃力。
“櫻花開得真好啊,我的小夜鶯。”他收回望著窗外那棵盛放的花木的視線,挺精神的笑起來,“這讓我突然想起從前和你講過的故事,歐·亨利的《最後一片葉子》,老畫家貝爾曼為瓊西畫了一片藤葉。”
《最後一片葉子》裡,青年畫家瓊西患了肺炎,病入膏肓,心存死意。她將生命的希望寄托在窗外藤枝的葉片上,當那最後一片藤葉落下,就是她的生命結束之時。年過六旬的貝爾曼,卻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在那葉子真正落下之後,悄悄的,在牆上,畫上了一葉以假亂真的藤葉。
南丁格爾站在少女夜鶯的身旁,偏頭就能看見她邀功一般的依戀表情:“那葉子是畫的,這棵樹卻是真的開花了呢。你會好好的,波西。”
最後一句話含著誰都能聽出來的期待和歡快。
亞裔青年就輕輕的笑起來:“嗯,今天我感覺有力氣了許多,好想畫下這棵櫻樹啊。”
然而病房裡的顏料早已因為長期不用而乾涸了。
少女身後的南丁格爾閉了閉眼睛,鈷藍眼眸瞳孔收縮,終究是沒忍住一般,虛弱的說了聲“不……”
沒有人聽見。
這聲含著痛意的拒絕和少女欣喜的“那我現在去買顏料,很快就回來”混在一起,仿佛虛幻與現實的交錯,但另一個自己卻根本毫無所覺。
盛在一個又一個小方格裡的細膩鮮豔的色彩最終和恐怖分子麵罩上鮮豔的油墨混在一起。
文具用品店的電視機裡,八點檔連續劇和廣告被突然充斥整個屏幕的Joker的臉替代。
在光影詭異的扭曲過後,一張麵孔慘白、油彩斑駁、熒光綠發蜷曲肮臟、紅唇暈開、銀牙閃爍笑容誇張的男性的臉,猛地占據了整個長方形屏幕。
“啊……蝙蝠俠……”
詭異腔調從顯示器裡傳出來。
與此同時,大街小巷、市民的家裡、櫥窗裡、廣場LED顯示屏……哥譚的無數個地方,都傳來了同樣的聲音。
“讓白天的我、送給晚上的你、一個、禮物……”
綠發的男子桀桀怪笑,笑聲如被砂紙打磨過一遍,化作夜梟的嚎叫,回蕩在哥譚上空。
少女夜鶯警惕的臉在鏡頭轉成哥譚醫院的那一刻變成了猙獰的驚懼。
打開的水彩被摔在地上,濺成可笑古怪的一灘,伴隨著小醜“你殺了我啊,你來殺我啊”的桀桀怪笑,像一出荒誕鬨劇、混亂人間。
仿佛正置身於哥譚的午夜而不是白天,狼狽狂奔的少女眼眶裡滿是血絲、逆著往外逃竄的人流,瘋狂的要往醫院擠去。
數十位戴著小醜麵具的下屬端著槍在四處鳴槍攔截人質,看見神經病發作一樣不往外跑而往裡衝的少女,隻發出幾聲不懷好意的怪笑。
——劊子手已經在頭顱頂端懸掛了鍘刀,多一個送死的傻瓜,不過是這場血腥盛宴再多炸一朵煙花。
少女脫力的往四樓奔跑,她踉蹌的腳步聲被無數尖叫掩蓋,隻覺得有無數絕望彙聚的鬼爪從地底伸出,要把她往無儘的阿鼻地獄裡拖去。
二樓、三樓、四樓……
舉著攝像設備表情陶醉的Joker踩著醫院光滑的大理石地麵,臟兮兮的皮鞋在地上“噠、噠、噠”的敲擊。
衝上四樓的少女驟然撞上小醜的手下,對方有著鐵塔一樣的身軀和堅硬如鐵的手臂,但這根本不是他真正的力量……
空氣驟然被抽離,有著數倍於常人的力量的少女卻被無形的力量提上半空,沾著油彩的手指想要在身上寫下什麼,卻因窒息而大腦空白一片。
控製空氣或者力場的變種人……不……波西……哥哥……
在真空中,夜鶯的喉骨發出無聲又淒厲的□□。
這種鳥兒,在白天裡,唱不了歌。
……
“噢噢噢,瞧瞧這是什麼,一隻落單又勇敢的小貓咪,裡麵是有你的愛人嗎?”
舉著遙控器的瘋子發出無比愉悅的笑來,像是彈鋼琴一樣輕飄飄點著手指,按下紅鍵的力氣卻半點不輕。
“要怪就怪我們親愛的哥譚騎士吧,甜心~”
仿佛一切都被放慢,無儘的火光掀起硝煙味的颶風,隨後是遲來的爆炸聲,震亂了Joker雜草一樣的綠發。
可他是那樣開心。
“誰讓他,不殺了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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