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子你就彆想了,二皇子那裡有最好的藥,最好的大夫,肯定給家主的小傷處理的妥妥當當的。這會子說不定傷都包紮好了,兩個人正坐著好好說話呢。”四餅一邊帶路一邊隨隨便便的勸著走神的穆雲琛。
穆雲琛心事重重的跟在後麵,滿心不知所謂,聽了四餅的話便由著自己隨口問道:“他們在一處坐著能說什麼話?”
“說什麼話,哄唄,人人都知道二皇子自小喜歡家主,這下子不小心把家主傷了,不知道要怎麼愧疚自責。再說家主和您被二皇子瞧見……嗨,反正家主也得說兩句好話跟二皇子解釋解釋,彆讓他誤會了呀。”
“誤會?”穆雲琛忽然抬起水杏眸,疑惑又不可思議的看著四餅,“誤會什麼?”
她分明跟他解釋說沒有喜歡彆人,她分明撩撥著讓他吻她,她在二皇子麵前握刃立鞭親口承認喜歡他,這些事實還有什麼好解釋的?難道她要告訴二皇子這些都是誤會嗎?像先前哄騙他穆雲琛一樣再哄騙二皇子嗎?
穆雲琛本是疑心極重的人,但是他想到清歡在段曉樂麵前語無倫次的解釋與他沒有關係時的尷尬;想到她強硬又堅定的握著利刃說喜歡他;想到她的血化作一道妖冶又紮眼的紅從掌中蜿蜒而下,一滴一滴落在那梨花一樣潔白的廣袖上,他就什麼都疑不起來了。
他忽然就一門心思認定了清歡不是騙他,也不會拿跟他說過的話去哄二皇子。
穆雲琛在這一瞬間分外堅信自己的判斷。但他很快又無奈的垂下了眼睛。
他想清歡即便不會這樣做,也免不了要說幾句好話,不為她喜歡李翰卿,隻因為他是皇子,他身上流著與生俱來的皇家之血,生來就擁有著獨一無二的尊貴權力,而權力的碰撞消耗,一定是不顧一切也要守著宇文家權勢的清歡不願輕易嘗試的。
穆雲琛想到此處眼眸就暗了下去,他想到李翰卿對他說過的那些侮辱鄙夷之語,想到他傷了清歡還要清歡好言好語的跟他說話——想到這些穆雲琛就微微眯起了眼睛,恨意不可抑製的在他眼底升騰,又消散,最後歸為深不見底的平靜。
後來,穆雲琛聽說清歡回來時,日頭已經偏西了。
他從耳室走出來繞過一架揚州推漆孔雀芍藥雕花大豎屏,站在一掛太湖珠簾外,看到輕晃的珠簾後,換了家常衣裳的清歡,有些疲倦的屈腿半躺在貴妃榻上。
清歡身為手握兵權的家主在外雖然強勢,嘴上更是不饒人的高傲氣勢,但她卻從頭到腳都是光彩照人的貴女打扮,娉婷嫵媚並不似個彆身居高位的女官常著中性衣飾。此刻她穿一條湘妃紅襯裙,外罩一件無花的紗粉廣袖長衣,躺在那裡霧鬢風鬟,眉眼疏懶,玉臂半露,體態慵倦,著實勾畫出一副美人倦睡圖,令人瞧了不禁屏息凝視不忍打擾,卻又想悄然而近細細欣賞。
“進來吧。”清歡歪了歪頭,桃花眸睜開一線,掩住其中的韶流珠光,彆有一番不自知的美。
“郡主。”穆雲琛伸手擋開珠簾走進去,卻也隻停留在珠簾旁邊再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積年沉香浸潤的房中光線暗淡,月桂熏香縹緲的青煙伴著屋中經久不散的沉香味從造型古樸的老銅黐蠡鎏金香爐中散出來。屋裡很安靜,除了西洋琺琅鈡滴答的聲音便唯有穆雲琛身後的珠簾上,飽滿圓潤的珍珠因他的撥動輕輕搖曳,撞在一起發出輕微的脆響。
穆雲琛的視線落在清歡隨意搭在貴妃榻上、被繃帶包了幾層的左手上,他出神的看了半晌才低低的問了一句:“郡主幾時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