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穆夫人向來不合的貴妾孫姨娘一看眼前的形勢就明白該站哪邊了。在這個家她兒子穆雲瑛跟穆雲琛關係最好,眼下穆雲玨連累穆家受到錦衣衛猜忌,她正好跟兒子一道站在穆雲琛這邊,趁機好好報複穆夫人。
孫姨娘身為一個宅鬥高手落井下石的手段最為嫻熟,手帕掩著唇誇張道:“呀,合著今天這一出都是太太一手策劃的,沒想到一腳踢到鐵板上了吧,人家小九說口脂是他的你還不信,敢情那腰帶也是你雇了個賊男人放在孟姨娘屋裡的吧,哎喲就這還好意思賊喊抓賊,你說你這是圖什麼啊。”
“貧嘴爛舌頭的賤婦,你胡沁什麼!”
穆夫人氣的渾身發抖,指著孫姨娘就要發狠道:“穆家要是倒了你又能占到什麼便宜!”
“穆家有老爺自然倒不了,就算是眼下出了事兒,這難道不是太太和您那寶貝兒子自己作出來的?連累老爺和我們不說還有臉指摘彆人,怎麼太太還真把自己當陸氏嫡係的出門姑奶奶了,自覺背後家大業大什麼幺蛾子都敢作?哎呦那可真得好好照照鏡子認認清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孫姨娘是穆思尋的表妹,出身見識雖比不上穆夫人卻也是有的,她上前給穆思尋順著氣道:“老爺,冤有頭債有主,錦衣衛今兒說的話細想想也就是在教子不嚴上頭,老爺隻要想辦法給個交代,罪過未必就有多重了,您想呢?”
穆思尋沉吟著,陰冷的目光落在了坐在地上的穆雲玨身上。
穆雲玨被他看得一個冷戰,結結巴巴道:“爹爹爹,我我我,我也不知道那是六皇子寫的啊,都是,都是穆雲琛,他陷害我,他知道他為什麼不說,他是故意的……”
穆思尋蹙眉,餘光瞟向穆雲琛。
穆雲琛筆直的站著,冷淡道:“父親對我和姨娘喊打喊殺,可曾給過我一個辯解的機會?”
穆思尋自知理虧,況且眼下得罪了天家,還要指望穆雲琛跟六皇子的交情說和一二,隻能拿穆雲玨這畜生給外麵一個交代,不然這教子不嚴冒犯皇子的罪名他是推不過去了。
孫姨娘慣會察言觀色,對穆思尋眼下所想摸得透透的,索性把他要說的話直接幫他說了出來。
她指著穆雲玨道:“聽聽,自己禍從口出還要牽扯旁人,我看咱們五公子是真的無藥可救了。”
穆夫人一聽就怒了,她原本就跪坐在地,聽了這話連滾帶爬的上去要拉扯孫姨娘打罵:“你這賤婦挑唆老爺整治我玨兒,我跟你拚命!”
孫姨娘嫌棄的躲開穆夫人爬過來拉扯她裙擺的手,走到穆雲琛身邊風涼道:“太太,你講點道理好不好,你看看咱們小九這容貌氣質哪樣不是人中龍鳳啊,結交了皇子那是光宗耀祖的事兒,你之前說的叫個什麼話,什麼叫都是他結交皇子惹出的禍,我看就是五少爺自己作的。”
孫姨娘扶了扶釵環繼續對趴在地上被丫鬟拉著的穆夫人道:“再者你又是陷害栽贓又是黑白顛倒的,這是何苦呢,自己的兒子考不上就考不上,人家小九考了第一你心裡記恨著,就非要給孟姨娘栽贓這麼一樁丟命的罪名,蒙蔽的老爺方才連小九都要一起罰了,你這就是心術不正,穆家就是因為有你這樣的主母才會鬨得雞飛狗跳,讓錦衣衛給老爺沒臉!”
到了這個地步,穆夫人也算是牆倒眾人推,其他姨娘也開始七嘴八舌的埋怨道:
“可不是,要不是太太今天弄了‘抓|奸’這一場,五少爺怎麼可能撕了六殿下的手稿,分明都是極風雅的文辭,叫五少爺說出來真真是臟了讀書人的嘴。”
“老爺要是不管教,咱們穆家可真的要大禍臨頭了。”
“就是這個道理呢,老爺要是不管,太太以後還不知道要仗著陸家的權勢乾出什麼害咱們穆家的事兒呢。”
姨娘們你一言我一語說的穆思尋冷火不停的冒,偏偏穆雲玨被嚇傻了一心就想著甩鍋開脫,在一旁混罵著,一邊說國子監斷案不公,怎們不說穆雲琛抄他的,一邊又說是穆雲琛設了套故意讓他們母子上當。
穆思尋又氣又煩,大喝一聲:“都閉嘴!”
場麵瞬間安靜了,穆思尋對外冷聲喊道:“家法、刑凳是不是都準備好了?”
家丁入內道:“太太一早就安排好了,請老爺吩咐。”
“來人,把穆雲玨給我拖出去綁上,當眾打他五十板子,看他還敢不敢胡言亂語!”
穆思尋此話一出,穆夫人就急了。
看著被人拖出去時還大喊著“娘救我,娘救我”的傻兒子穆雲玨,穆夫人膝行到負手而立的黑臉穆思尋身邊,攥著他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道:“老爺,妾身沒有冤枉孟姨娘,就算不是穆雲琛,妾身也不知是誰做了這局讓我母子往裡鑽啊,玨兒他不懂事……”
“事到如今你還想推脫!”穆思尋一腳踹開穆夫人。
穆思尋是出了名的冷心冷性,他能對孟姨娘狠心自然對誰也都不會上心。誰讓他丟了名譽尊嚴,誰讓他愧對列祖列宗他都會毫不猶豫的舍棄她。
“穆雲玨不懂事,還不是你慣出來的!我看這個家你也不用管了,都交給孫姨娘代理,你就到家廟裡好好修行幾年養養心性是正經!陸家那邊我自去說!”
穆思尋冷冷丟下這句話大步走了出去,口中吩咐道:“立刻行刑,誰都不能手軟,給我狠狠的打!”
其他姨娘紛紛看熱鬨不嫌事大,也都順便過去奚落兩句,算是讓穆雲琛看出她們站哪邊,將來若是穆家因為得罪六皇子出了什麼事,她們也好開口找孟姨娘和穆雲琛庇護庇護。
屋裡的人走淨了穆雲琛才轉過身,負手來到跪在地上哭天抹淚的穆夫人身邊,露出如往日一般的溫和笑容,可他的眼睛裡卻滿是寒意。
他垂首輕聲道:“太太,我也沒想到事情會到如今這一步,現在,隻有大哥可以幫五哥了。”
他說完帶著那充滿寒意的笑離開了,留下六神無主的穆夫人不知所措。
“太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呀?”穆夫人的大丫鬟焦急的問。
正在這時外麵傳來穆雲玨嗷的一聲慘叫,緊接著一聲比一聲更慘,顯然穆思尋已經開始對他行刑打板子了。
穆夫人聽了兒子的慘叫才從被送家廟的傷心欲絕中清新過來,趕緊拉著大丫鬟急聲道:“對,對對,找老大,快,快去,讓老大媳婦快去把老大叫來,隻有琮兒能說得上話了,隻有琮兒能救玨兒,快去啊,快去!”
穆夫人派去傳話丫頭不久,穆思尋長子穆雲琮便匆匆趕了過來,一進院子就看到被打暈了還在繼續行刑的弟弟穆雲玨,以及跪在地上懇求無動於衷父親的母親。
穆雲琮連忙趕上去對穆思尋行禮道:“父親,父親三思,五弟萬一打出什麼毛病……”
穆思尋連說完話的機會都不給他,不為所動道:“他犯了什麼事你應該知道,大鬨國子監、得罪天家,這麼大的錯處要是輕而易舉就饒了,為父如何跟錦衣衛交代!”
穆雲琮也心疼這同父同母的弟弟,況且要是真打出個好歹以後又是拖累他的麻煩。
他隻得後退一步跪下道:“父親有氣,打到現在差不多也算出了氣。事情的來龍去脈兒子都已知曉,五弟是不爭氣,可他確實也是受了九弟的挑撥,就算要罰,父親也應該一視同仁。”
穆雲琮知道穆雲琛現在搭上了皇子,父親看在他有用的份上不會罰他,這麼說也不過是借此將穆雲玨和穆雲琛綁在一起,要不打都不打,也好饒了穆雲玨。
穆雲琮在家中的地位僅次於穆思尋,他如今領了禮部的差事在家的時間越發短了,對穆雲琛的印象還停留在當初那個溫和忍讓什麼都肯信的少年形象上,此刻見穆雲琛站在穆思尋身後便立刻拿出了嫡長子的氣勢。
“雲琛,都是兄弟還不過來跪下求父親繞過你五哥!”
穆雲琛看著端出大哥威嚴的穆雲琮,寒涼一笑:“大哥難道不知,在穆家隻有錯的人,才跪。”
“你!”
穆雲琮要發火又礙於穆思尋在場,隻得壓下火氣,狀似對穆雲琛語重心長道:“兄弟連心,這不是錯不錯的事,父親難道願意看到我們兄弟四分五裂嗎?”
穆雲琛什麼都沒有說,隻是看著啪啪落在穆雲玨身上的板子溫文一笑。
穆雲琮身為嫡長子,才華也有器重也有,自小順遂慣了,家裡的兄弟都敬他怕他,往日他的意見就算是穆思尋也會認真考慮,可是今日穆雲琛這個曾被他不齒的溫吞庶子,竟然敢這樣頂撞無視他。
穆雲琮為弟弟說情的心思淡了,想要整治穆雲琛的心情卻益發強烈。
他端正的跪著道:“好,父親說的對,教子不嚴確實應該給天家一個交代,可是就像兒子之前所言,五弟有錯,九弟難道就可以置身事外了嗎?!”
穆思尋眯起了眼睛,竟然有些拿不定主意。
“我從未想過置身事外。”
穆雲琛不待穆思尋回答便平淡道:“我原本也未想過五哥會抄襲鬨事,聽說父親與大哥在禮部想了不少辦法要保住五哥功名都未能如願,我還想著既然兄弟一場,若是大哥肯為暈過去的五哥向我道歉,我便去請六殿下向崔祭酒說情,想來是國子監要禮部處理的事,若是崔祭酒肯讓步,至少五哥的功名和前程還有一線希望保得住。”
已經死了心的穆夫人一聽眼睛立刻就亮了,她下意識的看向穆思尋,見他也有驚喜之意,畢竟誰都不想家裡出一個革除功名終身不得入仕的子弟,不然不光穆思尋,整個穆世嫡係家族都會跟著蒙羞。
穆夫人簡直是喜出望外,立刻擦乾臉上的淚痕,扶著丫鬟趕到穆雲琛身邊道:“那,那你能勸得動六皇子?”
穆雲琛從容道:“可以一試。但隻怕,大哥未必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