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行獵聲勢浩大,翠華搖搖,旌旗獵獵,不要說朝中的大臣勳貴,就是有頭有臉的世家子弟和青年將領也皆在隨行之列。
聞玉坐在天子車駕中,清晨天氣不熱,但他也不想看什麼清幽的山景,百無聊賴的讓衛思禮將穆雲琛叫來。
過了片刻穆雲琛打馬前來,在車旁行禮道:“聖上。”
聞玉聽到穆雲琛的聲音很高興,擋開明黃的車簾興致勃勃道:“雲琛,上車來與朕對弈。”
穆雲琛猶豫了一下,在馬上拱手道:“還請聖上體諒,臣的女兒第一次進山,山路顛簸臣怕她身體不適……”
“行了行了,給你把姑娘嬌慣的,什麼樣的小仙女一刻都離不得。”聞玉不高興嘖了一聲。
穆雲琛想起靈俏就笑了:“不是聖上一定要臣把她帶來嗎?待聖上紮營安寨,臣帶女兒向聖上請安。”
“朕不要安營紮寨你們來請安,朕要你陪朕下棋。”聞玉不爽的說。
穆雲琛眸光一轉道:“鸞駕顛簸下棋上了眼睛,臣臨行時請了趙蘭澤隨行,不如為聖上唱一折戲。”
聞玉聽聞趙蘭澤隨行一下就來了精神,指著穆雲琛笑道:“還是你懂朕。”
穆雲琛到靈俏車旁,阮秦便上前低聲稟報道:“大人,丹陽大長公主來信了,說是找到了孟先生。”
穆雲琛精神為之一振:“大長公主何時回京?”
阮秦道:“這封信是中途驛館傳來,算算日子,也快到京城了。”
終於找到了,找到小舅舅孟篆是孟姨娘的遺願,除此之外舅舅的身上應該還隱藏著另外一個秘密,而這個秘密對穆雲琛至關重要,無論他猜測的是對是錯他都要親自求證。
一個時辰之後天子駕臨燕山營地,為了應景,連不善騎射的聞玉都換上華麗的獵裝。穆雲琛身著墨綠梅花暗紋長衣,發束墨玉冠立於聞玉下首最前端,在他對麵便是一生玄甲的麵容肅冷的元林川。
再往下看跳過幾個人就看到了一身亮銀軟甲,腳蹬鹿皮戰靴的清歡,她今日頭上束了長長的紅色綢帶,彆了一直木蘭花的扣飾,軟甲之下是銀紅色的輕便內襯,腰彆紅鞭,身背雕弓,陽光之下傲然靚麗,一看就是要大展身手的模樣。
她是真的喜歡圍獵呢,心情看起來出奇不錯,難怪昨晚與他在一起精神那麼好。
穆雲琛看著清歡不覺垂眸笑了起來,等他回過神來,聞玉已經將長篇大論都講完了,霎時鼓聲雷動,山呼萬歲,聞玉一聲“開始”,數十匹戰馬便爭先恐後的湧了出去。
穆雲琛的目光追隨著清歡的一對人馬進了林子,竟然看得有些出神了。
“雲琛,彆看了,上來坐。”聞玉站在雲台上朝他示意。
穆雲琛走到聞玉旁邊,聞玉已經卸去了方才鬥誌昂揚激勵眾人的神色,又恢複了慵懶而不羈的狀態。
“北邊不太平了,嘉峪關連敗兩戰,雖然都是小戰役,但朕心裡著實不太舒服。”聞玉將腰間的天子劍隨意扔在案上道。
穆雲琛知道經曆過兩場江山易主的動蕩,聞玉便對帝位權力執著的厲害,他如今最大的兩塊心病便是趁著大魏內亂卷土重來的回鶻,和擁兵自重的西南、北海兩隻大軍,他本是要同清歡談判震懾北海郡王解決內憂,誰知道外患卻更先來了一步。
“陛下也不必太過擔心,回鶻雖然來勢洶洶,可骨子裡對一人也是怕的聞風喪膽。”
“喲,穆相還是第一回對元林川誇得這麼客氣。”聞玉靠在軟墊上一手支額的笑道。
穆雲琛淺淡一笑,眸中卻寒涼:“臣沒有對任何人客氣,臣隻是覺得應該物儘其用。”
“說的是,朕也打算讓元林川再次掛帥駐守虎方,不久前朕才微服去了元家,將之前永不錄用的元林鑫受了平騎校尉,也算是給足了他們臉麵。”
聞玉輕出一口氣道:“還不是先前將西北軍撤回山西,朝廷並非恩厚,元林川雖無怨懟,但心中怕是也並不舒服。給元林鑫這個機會也就是給元林川麵子了,就是不知若朕再封元林川,穆相心裡……”
穆雲琛早已聽出了聞玉的話外之意,他正身攏袖道:“聖上不必多想,聖上若要施恩元氏門閥,臣並不反對,也不會多心聖上厚此薄彼。”
聞玉依賴穆雲琛,但同樣也利用穆雲琛與元林川的不睦製衡朝堂,隻是如今北海郡王野心勃勃,元林川不動聲色,他不能再與穆雲琛這個左膀右臂失和,所以在給元家好處之前,他旁敲側擊先讓穆雲琛放心。
“朕始終都是最信得過你的,所以西南那邊的事才交給你,你最好儘快收服宇文清歡讓朕鬆口氣,不動西南,北海救一直有借口拒不服從朝廷裁軍,北海隱患不除,朕有怎麼能安坐江山。”
聞玉拍著穆雲琛的肩膀,不無感慨道:“其實當年與你相交之心朕是從來沒有變過的。”
聞玉的話雖然語氣滄桑中帶著悵然,但無論多有感染力穆雲琛也不會相信。
伴君如伴虎,若是他如今還會被聞玉感動,那他也就活該被聞玉利用一輩子。
“臣追隨聖上,雖九死而不悔。”
當年清歡教會了穆雲琛很多東西,其中有一點讓穆雲琛銘記終生——朝堂既是舞台,要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