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佳氏擠出一個柔弱的笑來,輕聲道:
"勞惠妃姐姐費心了,胤祉貪食,這事兒都快成後宮裡的笑話兒了。"
其他低位的嬪妃紛紛配合地掩嘴笑了,倒是佟佳氏輕輕撫了撫惠妃的手臂,全做安慰。
惠妃知道佟佳氏是個性子綿軟的老好人,也體會的到她這份安慰的心,便對她挑了挑唇角,而後轉向一旁垂眸不語的烏雅貴人:
"這幼兒長得極快,此刻還在繈褓裡,下回兒見到可能就滿地跑了。烏雅貴人今日可為四阿哥準備了長命鎖,一道給小阿哥係上吧。"
她說這話兒既是有感而發,因自個兒錯過了大阿哥胤褪頭七年的人生,知曉母子分離的時光多麼殘忍,也是因為衛雙姐的緣故。
衛雙姐和烏雅瑪祿、萬哈琉妞妞一批被選為秀女入宮,對她們二人感情也深。在延禧宮住著的時候,還時常念叨著瑪祿姐姐、妞妞姐姐,想來入宮之後因為雙姐年齡最小,沒少受她們照拂。
烏雅氏低眉順目地一福身,輕聲對惠妃說道:
"回惠妃娘娘的話兒,嬪妾備下了。"
她說著,召喚她的大宮女上前,取出一隻金色小鎖,其規格和分量都遠不及佟貴妃備下的,想來是知道自己份位低,不能壓了在場任何一位妃嬪的風頭去。
"嬪妾份位低微,備下的東西簡陋,便由奶母一道收起來吧。"
她接過宮女手中的小鎖,將之輕輕放在了齊東珠的臂彎裡,全程低眉順目,甚至沒有觸碰四阿哥。
雖知如此是最合規矩的,在場各位份位低的貴人們也都心有戚戚。皇家規矩森嚴,親生母親不能養育親子。孩子被抱走不說,是生是死都由不得親生母親置喙半分,生育後隻見過自己孩子一麵兒的大有人在。
誰都道烏雅貴人是個幸運的,誕下的孩子是除卻正宮所出的嫡子,頭一個兒被養在宮中的皇子。可如今見她在自己孩子滿月上還如此謹小慎微的模樣,心中難免起了
心緒,有些是為自己的份位低微唏噓,感同身受了,有些是覺得烏雅氏此番作態著實有些裝模作樣了。
這兒都是宮中姐妹,又沒有皇帝或者太皇太後在場,且不說皇子生母雖然不能養育親子,也沒有規定說母親對親子半分不能觸碰親近的,這烏雅氏如此謹小慎微的模樣,又是做給誰看?
或者,這烏雅氏又是防著誰呢?難不成真覺得在場的人會為了這點兒人之常情的事兒嚼她的舌根不成?
和烏雅氏同期晉封貴人的郭絡羅納蘭珠翻了個白眼兒,不顧自己親姐的阻攔,說道:
“烏雅姐姐,您快給孩子帶上吧。您再這麼肅著一張臉,這小阿哥一趟滿月宴下來,都認不出您這個親生額捏。"?
這話兒說得委實不中聽,便是連一向好脾氣的佟佳氏也沒有接話兒。本來起了這個話題的惠妃淡淡地掃了一眼烏雅氏,見她還是一臉肅然謹慎的模樣,便冷著臉站在原處,任由深受皇帝寵愛的郭絡羅貴人出言諷刺烏雅氏。
惠妃何等聰慧,若是之前還好心提點,如今看到烏雅氏行事作風,怎還不知道她是何等性情的人?惠妃是看重規矩之人,在這宮廷之中生活,若是沒有規矩,早就被撕扯乾淨了。可她卻是不喜過分循規蹈矩之人,於她而言,規矩是浮於表麵的行徑,而不是刻在骨子裡麵兒的桎梏。
若是人真和規矩融為一體,那她活得像個人,還是像塊兒精雕細琢的木頭?
她不喜烏雅氏的作態,便也對此視而不見了,佟佳氏瞥見了惠妃冷下來的臉色,便知這位氣性又上來了,怕是指望不上,正打算隨口說上一句,給烏雅氏解了圍,便聽到烏雅氏轉向郭絡羅姐妹的方向,聲音平穩道:
"四阿哥是皇子阿哥,我是區區一個貴人,按照祖宗規矩,我確實不該與他親近。"
她說得循規蹈矩,就連臉上都沒帶上半點兒傷心難過之情,卻著實噎到了正值聖眷的郭絡羅·納蘭珠。她入宮不久,年紀又輕,和她不聲不響的姐姐不同,剛入宮便因為性子潑辣活潑,深受皇上喜愛。
烏雅氏這個貴人位是她生下四阿哥換來的,她的可是僅僅憑借聖寵晉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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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道理便是,按照烏雅氏如今的作態說辭,她郭絡羅氏若日後生下了龍子,是不是也得忍著憋著,作這種冷情的姿態,半分無法親近自己的孩子?大家都是低份位的貴人,你烏雅氏又何必將姿態做這麼足,讓日後想親近自個兒孩子的低位嬪妃又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