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東的目光從她的餐盤上掃過:“你昨天不是掙了錢嗎,都不吃點好的?”
葉流西說:“我掙得不夠,被打的人才要多吃肉增加營養,我用不著。”
她和昌東擦肩而過,吃飯時照例不跟他們坐,隔了兩張桌子。
吃到一半,外頭進來幾個人,個個五大三粗氣勢洶洶,為首的一個漲得滿臉通紅,說:“哪呢?是這吧?”
葉流西心裡咯噔一聲,勺子咬在嘴裡,目送著那行人在昌東和肥唐的那張桌子前停下。
店裡漸漸安靜,坐得離昌東近的,都下意識把屁股下頭的凳子挪遠,過了兩秒,肥唐端著餐盤,點頭哈腰地穿過那幾個人,投奔葉流西。
為首的那人動真氣,聲音都有點抖:“真是你啊,昌東,做人要不要臉?我小外甥生下來就沒見過爸爸,你以為躲起來,賠了錢就完了是不是?”
越說越氣,一巴掌扇過去,昌東側了下臉,沒被打中,但帽簷被帶歪了。
他伸手把帽子扶正。
肥唐緊張得口乾舌燥:“完了,我東哥要挨打了,西姐,你……幫不幫他?”
東哥會理解他臨陣脫逃的:他這小身板不經打,再說了,事情跟他沒關係,摻和了也白搭。
不過葉流西不同啊,那晚在車裡,她一伸手,他就知道遇上硬點子了,她要是能插手,形勢勢必扭轉。
葉流西說:“我沒幫過他嗎?我讓他躲起來的,他不聽,五行欠揍,打打也好,能老實點。”
當初他讓她有點法律意識,彆給大家惹麻煩,彆耽誤行程,很好,她現在也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你也彆耽誤我的行程,不躲是吧,一切都是自找的,今天就算你被打斷了腿,明天也得進戈壁,不進的話,她再打斷他另一條腿,配雙拐,左右還平衡。
那頭走向不妙,又是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桌麵都抖三抖,店老板變了臉,想勸架又不敢,葉流西夾起塊豆腐,正要送進嘴裡——
昌東忽然叫她:“葉流西!”
葉流西驚得豆腐都掉了:“啊?”
昌東轉頭,隔著人群的縫隙看她:“今天我不想挨打,也不想惹事,給你多少錢能幫我擺平?”
葉流西毫不遲疑:“八百!”
昌東點頭,他端起餐盤,往身後隔幾排的餐座走,為首的那人反應過來,跨步去抓——
說時遲那時快,葉流西一腳踹了張長凳過來,直衝那人膝蓋,那人忙不迭收腿,正狼狽間,葉流西已經過來了。
那人倒是講道理:“姑娘,我們隻找昌東,這事你彆管,傷了你就不好了。”
葉流西說:“沒事,儘管朝我身上招呼,實話跟你說,昌東早料到你們會來,我是他專門請來的……”
她壓低聲音,湊近了些,但確保對方的人都能聽到:“全國三屆武術冠軍,這裡地方小,我們出去找個寬敞的地方,也彆一個一個上了,浪費時間,你們一起上。”
說完,伸手揪住那人肩胛處,連拖帶拉出去了。
肥唐眼睜睜看著一行人離開,獨守一張餐桌,覺得孤獨非常,過了會,覥著臉,又去和昌東拚桌了。
……
***
快傍晚的時候,肥唐拉回最後一趟物資:一車的瓶裝礦泉水,按昌東的算法,考慮到生活用水,一人一天8瓶計,儲了10天的量,也要10箱。
推門進來,昌東在推刀刻皮,桌麵上無數碎屑,大概已經這麼坐了一下午了。
肥唐說:“哎,東哥,西姐回來了,你看見沒?”
昌東說:“是嗎。”
“燉排骨呢,記得嗎,她車裡鍋盆爐子都有,我剛經過,水才開,估計要燉一陣子……終於改善生活了,其實自己燉也挺好,乾淨,那些外頭買的,指不定用的什麼地溝油黑心料……”
肥唐嘟嘟嚷嚷,上廁所去了。
昌東放下刻刀,走到窗邊,把窗子起開縫隙。
天已經快黑了,她車子的後車廂門打開,燈打亮,像是擺攤,燈光正中罩著個炭火爐子,爐子上小鍋的鍋蓋時不時被推起,白色的蒸汽突突往被燈光染黃的暮色裡冒。
葉流西裹著軍綠色的棉衣坐在小馬紮上,很專注地看鍋,偶爾掀開蓋子,拿勺舀點湯出來,嘗嘗鹹鮮。
很多人前熱鬨的人,人後都特彆安靜。
昌東關上窗。
明天是西行第一天,往常他帶線,第一晚會住……鵝頭沙坡子。
昌東回頭。
“你是住酒店的吧?”
昌東嗯了一聲,隨手指了個方向:他住的酒店算是那旗鎮上最好的,也最顯眼。
“晚上能去你那洗澡嗎?”
她解釋:“反正你付了過夜的房錢,洗澡水不用白不用,省得我去公共浴室洗了。”
昌東皺眉:“你家裡沒洗澡間?”
葉流西拿起西瓜刀,刀背在車廂上敲了兩下,響聲咣當咣當的。
“我就住車裡。”
***
昌東送車子到鎮上最大的汽配店作行前維護,接手的師傅見車子模樣不起眼,起初很是漫不經心,真到緊固排損時才看出端倪,不時一驚一乍:“兄弟你真懂行啊,這改裝絕了!”
昌東沒吭聲,盤腿坐在一邊的地上,朝工人借了紙筆,慢慢地勾畫路線圖。
兩年了,大多時候都困在回民街那個幾平米不到的後台,逼仄的空間裡除了幕布就是皮影,忽然間,像平地起了風暴,把周遭的炫目色彩零碎聲響刮成齏粉,極目四望,還是身處萬裡戈壁。
他早知道終有一日要回去的:死了十八個人,憑什麼隻活他一個呢?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