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說,一邊真的往自己臉上不輕不重打了兩下。
葉流西還坐在車窗沿上,眉頭皺起:“我們見過?”
“沒有,這不就認識了嗎。西姐是趕路嗎?今晚風可大了,要不要去我那坐坐?”
葉流西看向昌東。
昌東點了點頭。
***
車子彎彎繞繞,最後停在一處雅丹群落中央的大帳篷前頭,帳篷裡拉了個燈泡,戶外的太陽燈發電機供電,所以電力特弱,裡頭有幾個留守的,正圍在一處打撲克,聽到動靜,掀開門簾出來接。
肥唐深一腳淺一腳地跟進來,覺得這一晚像在做夢:他還以為要打起來呢,怎麼轉眼間,就這麼和氣地“來坐坐”了。
身後有人說:“讓一讓。”
他趕緊讓路,看到有人抱著成箱的礦泉水、乾糧進來,還有扛小行李箱的,密碼打不開,商量著用鉗子把鏈扣給絞斷。
估摸著都是搶的,再看帳篷角落裡,堆著鐵鍁、鎬頭、斧頭、錘子,肥唐不敢吭聲,緊隨在昌東和葉流西背後。
灰八拖了幾張氈子過來,在燈泡底下借光,開了啤酒,一人發一瓶,又拆吃的,拿一次性的紙杯灌花生、棗、杏子乾、瓜子,擺得滿滿當當,不過在這種地方,倒不覺得突兀。
灰八話不停:“不好意思,今年開礦,連開兩個都是雞窩礦,實在沒盼頭,手癢了,就想走點外門子,黑燈瞎火的,又看不清……”
葉流西打斷他:“沒見過我,怎麼知道是我呢?”
灰八嘿嘿笑:“這個……怎麼說呢……”
他遞了個相冊過來:“翻,對,再翻,就這。”
昌東在邊上看明白了,上頭是葉流西。
相紙膜裡是彩打的紙,類似照片,葉流西坐在鹽堿灘上,穿白色圓領t-shirt,下擺塞進牛仔褲裡,高到小腿肚的牛皮靴,眼睛看鏡頭,頭上戴了頂藏式的寬沿皮氈帽,旅遊區隨處可見的那種爆款。
像個英氣的西部女牛仔。
背麵有簽字筆的拙劣筆跡:西姐。
前後翻看,是不同人的照片,背麵都有批注,有寫“巴縣書記他兒子”,有寫“包線老板”。
什麼玩意兒?
葉流西莫名其妙,昌東心裡約略有點數了,他等灰八的下文。
灰八清清嗓子。
“是這樣,我們呢,也就討口飯吃,鑽空歸鑽空子,沒想著要跟國家作對,所以對那些經常在羅布進出的厲害角色,我們也會留意……”
有些人點子硬,惹上了自己反一身臊,有些人專門打點過,交了“朋友”,當然要照顧。
這冊子是私下裡、內部流傳開的,沒那麼多照片,翻拍打印了充數,像《紅樓夢》裡小黃門獻給賈雨村的護官符:有心在碗裡撈飯的,都要認認臉,免得哪天衝撞上了,自討沒趣。
葉流西說:“那關於我,有什麼說法嗎?”
灰八答不上來,這冊子說不上最初來曆,聽說彆人有,自己也就收一份,偶爾碰頭做個更新,並不是每一張照片他都知道背後故事。
但有她不是很正常嗎,有幾個女人會那麼大膽子,在被劫的時候,還從車窗裡探出身來,泰然自若問:“到底談攏了沒有?”
他以為葉流西故意嗆他,有點訕訕的。
風好像比剛剛更大了,整個帳篷呼啦往一側歪。
燈泡有點跳,灰八轉頭過去罵:“不會把插頭插緊嗎?”
話音未落,燈泡就跳掉了。
帳篷裡響起一陣鼓噪似的噓聲。
***
黑暗中,昌東說了句:“可以啊,都混上冊子了。”
葉流西回答:“嫉妒啊?”
畢竟“沙獠”是你,常走線的也是你,但上冊子的是我。
昌東笑笑:“能讓這些人忌憚,你得回想一下,自己到底是什麼角色……老實說,你今天從車窗裡出來的姿勢,很囂張啊。”
也很熟練。
比起灰八,她更像劫道的。
葉流西低聲說:“真想不到……”
她上前一步,手指在香爐的邊沿一抹,舉起了看。
指腹上一層灰。
而供桌的角落處,結網的蜘蛛被人聲驚擾,細瘦的步足快速移動,泛銀光的蛛網晃了又晃。
葉流西彈了彈手指,又送到嘴邊吹了吹:“你不大祭奠這個外甥啊。”
丁州神色冷漠:“人家信任他做向導,他卻仗著有經驗一意孤行,後果這麼嚴重,我也覺得他該死。我看過新聞,死的人裡,有的人剛做爸爸,他多死幾次都贖不了罪。”
葉流西歎氣:“話也不能這麼說,沙漠這種地方,誰都想不到的……”
她退出來。
丁州帶上門,引著她往外走:“葉小姐,你隻能找彆人了。不過我提醒你一句,能不去就彆去了。沙漠那麼危險,隻有它咬人,沒有人咬它的道理,什麼‘沙獠’,起這種外號,聽著都可笑。”
葉流西笑起來,她步子快,先一步下台沿,打開帆布包,從裡頭取出一個封好的快遞信封遞給丁州。
丁州意外:“這是什麼?”
邊說邊掉轉了信封看:沒蓋章,沒貼單,隻是拿來裝東西的。
葉流西說:“裡頭有些東西,你慢慢看,小心拆,彆撕壞了。我這就走了,出了巷口,我會往北走,你要是想追上我,得跑得快點。”
丁州莫名其妙:“我為什麼要追上你?”
葉流西把包往肩上一挎,示意了一下那個信封:“那得看你,想追就追,不想追就算了。”
她打開門。
新買了票的觀眾正等得不耐煩,見門打開,吵嚷著一擁而入,葉流西逆著人流出去,很快就不見了。
丁州撕開快遞封皮的口。
到底是什麼東西?掂起來沒重量,摸上去平平展展,應該是張紙吧。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