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之後,丁柳翻來覆去睡不著,側耳聽了聽,發覺葉流西也沒睡,當機立斷,裹起被子爬上葉流西的床。
葉流西說:“像什麼樣子,我把你踹下去你信不信?”
丁柳死皮賴臉:“西姐,你踹我,我會碰到頭的,到時候它又不穩定了……”
葉流西心裡煩,懶得理她。
丁柳顫巍巍趴在床沿上,還挺享受這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她拿手托著下巴,小心翼翼跟葉流西說話:“西姐,其實我覺得吧,過去的事,記不記得都沒關係,反正日子是往前過的,但是沒手的話,做事可不方便了……這可是一輩子的事,你得想好了。”
葉流西沒好氣:“誰跟你說我要砍手了。”
不砍啊,丁柳鬆了口氣:可以放下一半的心了。
但還有另一半:“那你和我東哥,該怎麼辦啊?”
葉流西瞥了她一眼:“不是你們說風暴不能賴蝴蝶嗎?”
丁柳吞吞吐吐:“那是嘴上說嘛。”
葉流西沉默了一會兒:“那你說實話,如果換了你是昌東,你現在會怎麼看我?”
丁柳也沒了主心骨,語無倫次:“我……我應該能理解你吧,畢竟是意外,又不是你親手提刀殺的。至於投喂……從你的角度,可能死人就是死人,可以拿來用,但我會稍微有點不舒服,到底是親人的屍體……”
葉流西嗯了一聲:“那還想跟我做朋友嗎?”
丁柳舌頭都打結了:“這個,要……要看實際情況……”
葉流西伸出手,屈指正彈在她腦門上:“回去睡覺吧。”
丁柳揣了一肚子惆悵,爬回自己的床,躺平了蓋上被子,忽然覺得人生好艱難。
第二天,又是一天的行程。
車子一早趕到湖畔,呈橫列沿岸排開,浪開始挺小,隻打濕車胎車頭,後來就越起越大——待到浪頭幾乎高過車子時,水泡借著大浪的遮掩出現,很快將車子裹入,帶進水裡。
從車窗裡看出去,七八輛車子在水裡或前或後或上或下,像個小型的潛艇陣。
過了迎賓門,在這頭的湖岸邊停車休息,大湖還沒有封凍,岸邊湧動著大塊浮冰。
羽林衛閒著沒事乾,拿刀把臨岸的冰塊砸得四分五裂,又嚷嚷著讓李金鼇演一出皮影解悶,李金鼇賠著笑一直解釋:“各位大哥,真不行,皮影得黑天裡耍,借光出影,這大白天的,耍不起來啊。”
救護車的後門大敞,方便曬太陽,昌東正倚住車身在冊子上寫畫,聞言心中一動,轉頭想看李金鼇,卻正見到葉流西往這邊走。
他合上冊子。
葉流西走到他身邊坐下。
昌東問她:“有事?”
葉流西抬眼看他:“就是想問問,你現在是什麼想法。”
昌東示意了一下李金鼇那邊:“我現在的確是有個想法。”
“按照路程推算,明晚上,應該就能趕到屍堆雅丹那一帶。聽龍芝話裡話外的意思,你一身流西骨,可以直接進出關。而每次進出,都會帶起玉門關小範圍的身魂分離,從而生出沙暴,幫你掩飾行蹤。”
葉流西有點摸不透他的意圖:“所以呢?”
昌東壓低聲音:“所以我們最初進關摸索出的法子,其實是錯的,隻不過走了狗屎運,歪打正著。”
當初,他以為是葉流西的血喚起風頭,召喚出玉門關,血是進關的必要程序,所以每次都要抽血滴血——現在明白了,那是因為她的血對博古妖架的封印有乾擾,而博古妖架是玉門關的大門,受到擾動時,魂城挪飄,從而帶起沙暴。
葉流西明白過來:“難怪呢,我就說我之前運貨帶貨,不知道要進關出關多少次,如果每次都要放個血,血早流乾了。”
昌東說下去:“你記住,你現在失憶了,不記得進出關的路。當初進關,我們是誤打誤撞進來的,現在出關,除非龍芝指引,否則我們不知道門在哪裡。”
葉流西說:“是啊,我們確實不知道門在哪啊。”
昌東搖頭,聲音低得像耳語:“我們知道。”
葉流西納悶,昌東微笑,又示意了一下李金鼇那邊。
葉流西反應過來。
沒錯,她知道!
那時候,她的血引發魂城挪飄,出現灰色地帶之後,兩個人是利用小咬的飛進飛出,才找到了門的確切位置。
昌東說:“龍芝讓我殺你,我還沒有答複她,所以,到了屍堆雅丹之後,她一定會找我談,我會借機周旋、跟她談條件——這個時間段,就是你們要抓住的:利用李金鼇的小咬找到大門的位置、把丁柳她們先帶出那道門,他們幾個安全了,咱們就能放下大半的心了。”
葉流西皺眉:“聽起來不錯,但是高深現在這種情況,要人搬抬,想帶他走太引人注目了。”
昌東點頭:“這是個難點,到時候可能得想辦法,製造點混亂掩人耳目,你也彆急,細節總是慢慢完善的。”
正說著,不遠處哨響,這是羽林衛的習慣,一聲哨,準備;二聲哨,上車清點;三聲哨,出發,每聲哨之間,隔三五分鐘不定。
葉流西起身回車,走了兩步,又轉身:“昌東,我們之間,現在是出問題了吧?”
昌東奇道:“出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