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民是在啟明三年正月初一死的。
彼時劉公公隨著太後環遊天下, 留小福子在錦梨身邊侍候，自然手邊的事情也全部轉交給了小福子。
小福子說，李成民是被靈慧扔進茅坑裡, 活活被糞淹死的。聽過去收拾的宮人們回來稟報，廢帝屍體瘦如皮包骨, 當真是隻剩下一層人皮。
從糞坑裡撈上來的時候，廢帝的肚子鼓得如臨盆的婦人一般。
裡麵是什麼東西, 看廢帝在哪裡死的便知。
小福子過來請示, “皇上, 廢帝出殯的章程，可要按照禮製操辦？”
錦梨埋頭處理奏折, 聞言還略略回想了一番這李成民究竟是誰，她揉了揉太陽穴，啟唇淡淡道：“火葬，骨灰就交給靈慧。”
李成民同靈慧互相折磨這麼多年, 如今又被靈慧推下糞坑, 以靈慧對李成民的憎恨程度，這骨灰十之八九也是被灑進糞坑裡。
小福子抖了抖身子，皇上向來仁慈寬容, 顯然這廢帝是觸了皇上的底線。
“奴才遵旨。”
小福子退下，按照錦梨吩咐一把大火點著了李成民的屍體。
那屍體沾滿了黃白之物，惡臭不堪，拿東西打撈上來以後就再沒人願意碰。
如今一把火原地燒了，也算是為這些做苦力的奴才們積德。
映著最後幾點火星，小福子叫人上前把骨灰收起來，遞到一旁被壓在地上觀看燒屍過程的靈慧手中。
十來年苦難日子的磋磨，這偌大的宅子除了最外一圈層層的守衛, 內裡半個仆從丫鬟也無，衣食住行都需要這大宅子子唯二的兩個人親自動手。
從前在宮裡嬌生慣養身段纖細如弱柳扶風、皮嫩臉白的靈慧，如今早就失了原先的氣度樣貌，臉蛋粗糙、身形粗壯的如大力嬤嬤一般。
隻是這宅子裡到底缺衣少食，靈慧的力氣還是抵不過小福子手下養的這些宮人。
“皇上說了，這骨灰就交由靈慧姑娘處置。”小福子說完，眼神示意手下鬆開靈慧。
這些年來，靈慧與李成民日常就是互毆，鮮少有之前在皇宮中一個是皇帝另一個還是掌權太後身邊得寵大宮女時兩人間的甜蜜。
李成民上輩子就是四體不勤不求上進的無業啃老族，這輩子自認做了皇帝高人一等，始終沒有從美夢中走出來過，到了這宅子裡，更是幾次仗著他男人的力氣偷搶靈慧的衣食，互毆得激烈時，李成民還曾險些掐死靈慧。
靈慧可謂是對李成民恨之入骨。
近日她藏好要過冬的糧食沒了一大半，靈慧懷疑是李成民偷的。她趁著夜色偷偷出來翻找，卻恰巧碰到李成民如廁。
李成民以為她想害人，靈慧以為李成民心虛，兩人扭打在一起。
靈慧時常開墾土地種田，李成民卻慣會偷懶，靈慧還會同宅子外的守衛攀談，偶爾會做些針線活托人賣出去換來肉食，底子就比李成民好，扭打的時候這才失手把人推下去。
推下去後，看著李成民在比人還高的糞坑裡掙紮，靈慧的心裡是痛快的。
但痛快完了，等看不到李成民掙紮的動作和呼喊後，靈慧的心裡又開始發慌。
她殺了人。
那人還是廢帝李成民。
雖說如今鄴朝是李成月當家做主，李成月慣是厭惡李成民這個廢帝，李成民若是死了，李成月保不齊還會開個宴會慶祝。
但靈慧可不會以為自己會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