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疑雲叢生(2 / 2)

“都被你們殺了?”

白普路冷哼一聲:“我倒是想殺,可惜被那小子擺了一道。”

先生?

“那小子非但放跑了那群人,弄得我們灰頭土臉,還借著另一個……”白普路驀地頓住,惡狠狠地灌了一口酒,略過這段細節,“也不知首領怎麼想的,如此狡詐多端之人,竟想拉攏於他,也不怕玩火**,把我們所有人都葬送了!”

崔頌很想知道被他刻意隱瞞的是什麼內容。然而白普路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如刀,格外清明,崔頌明白此時不管怎麼旁敲側擊,都問不出真相,反而會引起對方的警惕,隻得姑且壓下這份疑惑,轉而問道。

“那麼……你知道‘先生’的名字嗎?”

“當然知道。”

“姓甚名誰?”

“他……”白普路眼珠子一轉,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崔頌抓著酒壇、白皙修長的五指上,“袁公子想要知道?”

“不說罷了。”

“倒也不是不可說。”白普路嘿嘿一笑,咽了咽口水,眼中暗光一閃,“我與袁公子甚合眼緣,一見就心喜……”

“鏘”的一聲,一柄利劍紮入他身前的土中,險險擦過腿根。

崔頌掛著矜持的笑,手握劍柄,一點一點地將劍從土裡拔出。

“我這劍,也與白兄非常投緣。”

白普路出了一生冷汗,待到反應過來,不由對崔頌怒目而視。

但那凶煞的目光,在觸及鋒利的劍鋒時,免不了卸去幾分狠意,多了些底氣不足。

崔頌拔出劍,抖落劍身上的土屑。

劍長七尺,本就離著對方極近,被這麼一抖,更是時不時地逼近對方,好似在他身前比劃。

“一時手滑,還望白兄贖罪。”

白普路臉色鐵青,暗恨自己沒有帶武器過來。可即便再窩火,劍鋒所指之下,他也隻能忍氣道:“不敢。”

崔頌收回劍,拿自己擱在一邊的酒壇子試了下劍的鋒利程度,便提著劍走了。

被砍成幾瓣的酒壇子應聲破碎,濃稠的酒液嘩啦啦地流出,傾滿草地,順著地勢流向白普路的方向。

白普路麵色陰沉,拍地起身,將手中喝空的酒壇重重往地下一摜。

“真當自己是座上賓了?果真和那……一樣不識好歹,待我白普路掌權,定要叫你二人好看。”

想到腦中的畫麵,他陰陰一笑,已是在心中下了決定。

……

崔頌收劍往回走,仍覺胃裡一片翻湧,惡心的不行。

他曾因為一個學妹的求救,踏入過一個不入流的酒吧,自然知道白普路最後那個眼神的含義。

如同被毒蛇的毒液黏上……令人作嘔。

走進寨中的飼馬區,崔頌喂了搦朽幾把馬草,終於冷靜了下來。

他偏過頭,見到馬廄的角落縮著一匹瘦骨嶙峋的馬,一個綁著麻花辮,頭插灰色羽毛的年輕人正替那馬刷著皮毛,口中念念有詞。

崔頌走進幾步,聽得他在說“先生又去哪了”,“唉先生讓我來幫你刷背,你千萬彆動”……三句不離一個“先生”,不由有些驚奇。

“你是‘先生’的侍從?”

那年輕人聽見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手一抖,險些把手裡的刷子丟出去。

他轉過頭來,露出一張年輕而黝黑的臉。

“你是……袁公子?”

年輕人忙行了個禮:“我不是‘先生’的侍從,不過是受了‘先生’大恩,因為私心而想替他做些事罷了。”他學著讀書人的咬文嚼字,但因為帶著濃重的外族口音,聽起來格外彆扭,“我倒是想成為‘先生’的侍從,可他不許啊。”最後一句說得格外的輕,帶著點不解與苦惱。

崔頌心中一動,問道:“你很了解‘先生’?”

“不敢說了解,”年輕人認真地說道,“我隻知道‘先生’是個很好的人。他自東邊遠道而來,智謀無雙,才華橫溢,姿容昳然……”

……就那一臉灰,騎著老馬的難民樣,還姿容昳然?

對於這位先生迷弟的話,崔頌深表懷疑。

同時,“從東邊遠道而來”總給他一種“從東土大唐而來”的槽感。

“先生並非不愛清潔之人。”年輕人忿忿不平地反駁了他的懷疑,“先生初來之時亦與公子一般風容卓然,若不是……”

他忽然閉口,生硬地截斷辯解,換回了“總之先生就是各種好你不能誤解他看人不能看表麵”的讚揚流。

對於“先生”究竟是因為什麼而把自己弄成難民的模樣,崔頌雖有些好奇,卻並不十分在意,他自動過濾掉迷弟所有不靠譜的讚詞,直入主題。

“我聽說先生乃是漢人,為什麼會留在此處?”根據白普路的說法,那位白首領有拉攏“先生”之意,莫非是他以武力脅迫,強行留人?

可“先生”既然有本事放跑整個商隊的人,一個不留,為什麼自己不逃?

年輕人被崔頌問得一愣,努力思索了片刻,“一開始是走不了,後來……我也不知先生為什麼不走。”思及眼前這位新來的客人,他脫口而出道,“不過……袁公子與先生一樣來自漢族,被首領奉為座上賓,倒是與先生十分相似。”

相似……?

崔頌心中一動。

原來如此,也隻有這能解釋得通。

“先生”既然留下,定是與他一樣,想要借氐人的手做些什麼。

“你可知道商隊的事?為何首領與白普路,對待先生的態度會如此不同?”

“您見過普路大人了?”年輕人睜大眼,微微露出一點驚懼之色,“您可要小心一些,這位大人……絲毫不講恩義,為所欲為,就連首領也不被他放在眼中。當初若不是先生,我定是活不了了。”

原來有私仇在,難怪提起先生時他十分的輕蔑,同時又咬牙切齒,怒叱對方“陰險狡詐”。

也不知道“先生”做了什麼,竟讓白普路對此事閉口不言,諱莫如深。

崔頌便以此詢問眼前的年輕人。

“我雖目睹了前後,卻是不能明白先生的手段。”年輕人回憶往事,麵上露出一絲驚奇,“且我身份低微,並不能入首領的帳,因而我也不知道首領與諸位大人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隻知道,諸位大人似乎起了爭執,各自拔刀相向……首領的主帳一片混亂,等到幾位大人重傷,山外忽的傳來其他部落的號角……”年輕人的聲音低了下來,“我們本是附近山脈最為強大的部落,占領了水草肥美、最為富饒的山頭。經此一役,那座山頭被其他部落占領,曾經的第二首領帶著一半的部族反叛,投靠敵方部落,首領則帶著剩餘的人,輾轉下山。而第二首領之所以叛離……聽各位大人的說法,似乎與先生有關。”

崔頌了然。

難怪白普路幸災樂禍地說,不止是他,其他好戰的勇士也看不慣首領重用先生的決定……原來還有這麼一層因素在。

不管己方內訌、敵對部落成功侵略的事有沒有“先生”的手筆,光是策反第二首領、削弱部落一半戰力這事,足以讓稍有身份的氐人心懷怨忿了。

而首領……看似禮遇“先生”,實際心中想著什麼,誰又知道?

崔頌本以為自己趨利避害、踏入殺人不眨眼的賊窩,已是膽大包天、十分冒險的了……沒想到這裡還有一個更加膽大包天的在——玩的這麼大還敢留下,這“先生”,當真不知該用什麼來形容他的膽量。

“你可知先生的姓名?”

兜兜轉轉,最終還是回到這個問題。

年輕人點了點頭。

“我知道。不過你們漢人的名字有些繞口,我偷偷練了好久,才將先生的名字學會。”

聽著對方蹩腳的通用語,崔頌不覺意外,再次問道。

“他叫什麼?”

“先生姓‘糕’。”

“……高?”

“是的,‘糕’,”年輕人重重點頭,“名為濟崖。”

高濟崖……?

崔頌再三回憶,確認自己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他又問了對方幾個問題,最後不知怎的扯到了“給馬刷背的正確姿勢”,get到一項新技能的崔頌一邊往回走,一邊考慮下一個目的地。

才邁出五步,就聽身後傳來一陣碎碎念。

“先生到底去哪了,莫不是去取‘春杏酒’了?”

才以土豪行徑買下所有春杏酒的崔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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