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頌搖頭:“李博士何許人也?豈敢勞駕?”
郭嘉:“聽聞李博士於城西有一家雅舍,常有慕者寄書信,崔兄弟何不試試運氣,去那兒文書自薦?”
呂布因為胡軫的事對李儒意見很大,現在聽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話裡話外不離李儒,忍不住把酒杯往桌上一磕。
“那有何難,何必去找李文優?我替你去義父那兒說一趟便是。”
呂布在董卓麵前極少以義父代稱,在旁人麵前卻是截然相反,是以眾人隻道呂布與董卓親厚,唯有李儒、胡軫這些親信,與偶然撞見齟齬的貂蟬、來自未來的崔頌知道內情。
“不敢勞煩將軍……”
崔頌才冒了個頭,就被呂布截斷。
“處士莫非是瞧不起我呂奉先耶?”帶著渺茫希望去找李儒引薦,卻不要他呂布的幫助,這是什麼道理?
“絕非如此。”崔頌矢口否認,“將軍乃太師帳下執掌一軍的將帥。我雖尚未入仕,卻是文士之數。將軍為我引薦,恐怕會引起太師的誤解,若是因此叫太師對將軍生出些許芥蒂,那我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了。”
言辭鑿鑿,誠懇非常。呂布恢複了冷靜,又再度皺眉:“此話何解?”
崔頌不答反問:“若將軍的裨將與門客相交甚篤,將軍是何想法?”
“你我又未相交……”呂布的話頓住,後背激了一身冷汗。他說未深交,董卓就能真的信了麼?以董卓的多疑,少許風吹草動就能給人定罪。他呂奉先雖不會主動與旁人交結,但也不輕易與人結仇,若有人求到他這,他能幫一把也就幫了,卻未想透武將應當有所避忌的道理。現下想來,董卓對他的態度每況愈下,莫非便是懷疑他與人交結?
可不對啊,李儒那廝每次與董卓說那胡軫老賊的好話,董卓對李儒和胡軫可是……
呂布越想越覺得不對,心中浮出了幾絲不安。
崔頌見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順勢告退。
呂布心亂如麻,無暇顧及二人,擺手讓他們自便。
崔頌想著後世的文史資料,暗想,後世之人多以為呂布這人徒有威猛,卻反複無常、極易受人挑撥,決計輕率,《演義》中更是直接扣上了“三姓家奴”的大帽子。實則史書上的呂布並不曾認丁原為義父,與董卓的父子情,也不過是董卓用來拉攏呂布的一個手段。呂布也曾顧及“父子”之名,對反水之事頗為猶豫,是王允的一句“他朝你丟戟的時候,有想到你們情同父子嗎”讓呂布打消猶豫,與王允一同滅殺了董卓。
崔頌尤記得當初囫圇吞棗看《後漢書》時,對呂布最深的印象不是他的反複無常,而是其中一個很有意思的詞:不安。
與董卓的侍女私通,“益不自安”;在袁術手下打工的時候,因為縱兵抄掠,“不安而複去從張揚於河內”;張揚手下因為李傕的懸賞而對呂布摩拳擦掌,呂布“懼,走奔袁紹”;投奔袁紹後,呂布向袁紹請兵,被袁紹拒絕,“布不自安,因求還洛陽”。
呂布既“恃功”,因為自己的功勞而驕傲恣意,又會在事後後悔,因為“不安”而行事反複。
因而,要想勸說呂布,不必狠勸,隻要抓住他的弱點,擴大這一份“不安”便好。
其餘的,不過是增重的稻草罷了。
在呂布這邊種下了一枚種子,崔頌二人將目光落在了其他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