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侍者為難,江遵“善解人意”地道:“長幼有序,李先生先看吧。”
李儒挑了挑八字眉,覺得這江士子說話真有意思,還……挺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什麼叫“長幼有序,李先生先”?這是在暗指他李儒除了年長幾歲,與江遵比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嗎?
李儒覺得可笑,懶懶道:“聽到沒,還不把東西拿來給我。”
卻是分毫不接江遵的挑釁。
這點子嘲諷的招數,早在他李儒碌碌無為的時候就已接觸過無數回了,自然免疫。而江遵,在李儒看來連對手都算不上,不值得他耗神費力。
上方的董卓對下麵的暗潮湧動視而不見,他一個人喝著酒,對慢慢挪步的侍者道:“磨蹭什麼,還不把東西給文優(李儒)?”
侍者如蒙大赦,立即把東西放到李儒案前。
因為早知道董卓是個怎樣的人,所以李儒並沒有半點生氣的感覺。他翻開竹簡,粗略閱覽了一遍。
這份急信是胡軫寄來的,裡麵陳述了遊殷和遊毅兩兄弟的“滔天大罪”,懇請董卓將遊家夷三族(滅族)。
李儒:……
李儒一切儘在不言中地無語了半晌,懷疑這胡軫到底是喝醉了酒亂發羽檄呢,還是腦子徹底壞掉了?
遊殷和遊毅兩兄弟,一個官至司隸左馮翊功曹,一個官至武衛將軍,雖然並非一等一的高官,但是一文一武,身居要職,人脈廣泛。
儘管你胡軫是董卓十分倚重的親信,也不能因為個人恩怨,隨口胡謅就想把這兩兄弟弄死啊,這胡軫到底是瘋了還是瘋了還是瘋了?
轉念一想,胡軫平時一有大舉措就會寫信詢問自己,如今竟然半點沒知會他,直接致信董卓……往日的孝敬也敷衍了許多。莫不是見他最近“失勢”,便生了怠慢之心?
李儒老奸巨猾,通過不易覺察的細節便知曉了胡軫的心思,心中冷哼。
不愧是董卓所偏好的親信,真真跟他一個模樣——有事鐘無豔,無事夏迎春,忘了他以前是如何在董卓麵前為他打掩護,甚至不惜數次得罪呂布的?
李儒便不再想搭理此事。反正胡軫對自己心生輕慢,他自作死隨他作,真乾預了說不定還得惹一身的騷。他胡軫作死,關他李儒什麼事?
“遊家兄弟的事,我知之甚少,不便多嘴。還請江士子閱上一閱。”
江遵一邊翻閱竹簡,一邊對李儒笑道:“李先生不了解遊家兄弟,此話當真?那遵怎麼聽說上次武衛將軍(遊毅)給你府上送了一名舞姬?”
李儒眼神一凜。
那個叫甘姬的女子,他事後查過。此女本被西城衛捉住追查身份,卻被武衛將軍遊毅擔保,最終釋放。
他雖然不知道遊毅為什麼會為此女出麵做保,卻也查清楚送她進胡府的不是遊毅,而是西城衛中的一員。
這江遵,如何知道遊毅與甘姬的事?哪怕旁人對他李儒府上多有關注,也隻會以為那舞姬是胡軫所送,不會帶出背後的遊毅。
除非……
李儒所料沒錯,江遵之所以知道甘姬的事,正是因為甘姬的一係列行為裡有他的手筆。
早在甘姬潛伏在崔頌身邊的時候,他們二人便已勾/結在一起。
後來,甘姬被崔頌抓到錯處。那天正是江遵與甘姬私下/交換情報的日子,江遵久久等不到甘姬的情報,心知甘姬那兒一定是出了紕漏,便設計讓劉曜強請崔頌進府,借此機會將甘姬救走。
甘姬逃離驛舍後,本想投奔劉曜,是他巧言恐嚇,讓甘姬以為劉曜想殺她來討好崔頌,又不懂聲色地挑撥,激起甘姬對崔頌的仇恨,灌輸“隻要在長安城內解決崔頌就能拯救全家人”的想法,從而以身犯險,冒充舞姬進入李儒的府邸。
雖然人算不如天算,最終失敗了,但他從甘姬口中得知“戲誌才為董卓效力,且地位不低”一事,便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劉曜,成功算計了戲誌才。
不過,江遵從甘姬那得到的消息不儘為真。
例如他知道甘姬借遊毅的威勢進了李儒的府上,但他不知道,甘姬並不是遊毅送進李儒府的,中間還隔了個胡府。
就是這麼一點區彆,導致李儒發現異常,並將他與甘姬的關係猜了個七七八八。
江遵做好了看好戲的打算,卻見李儒驚訝地睜圓了眼,嘖聲道,“江士子,話可不能亂說。那名女子並非遊將軍所獻,反而與大鴻臚卿劉曜有著說不清楚的關係。”
一聽到劉曜的名字,江遵握酒杯的手一僵。
李儒冷笑:“我本想著,人既然已經死了,那便一了百了,讓他安心地去了吧。哪知江士子的這句話竟提醒了我。”
他站起身,朝著董卓作了一揖。
“太師容稟,儒要進言狀告一人。”
董卓其實很不想讓他說話,但他雖有壓製李儒的心思,無奈除了病懨懨的戲誌才外,手下的聰明人沒一個能比過李儒的,現在還不能和李儒撕破臉,隻得任憑他發揮。
李儒也正是看準了這點,毫不猶豫地就給江遵放了個大招:“大鴻臚卿劉曜,先是收買清河名士崔頌的婢女,意圖謀害崔頌;後又讓那婢女假借胡將軍的名義,進我府上,意圖行刺於我——敢問劉曜是何居心?”
江遵沒反應過來這一發展。
這時,李儒又轉過頭來,將炮火對準他:“聽聞江士子曾經是劉曜的幕僚,深受器重。儒鬥膽問一句,劉曜之謀劃,到底為何?我李儒,可曾有半點得罪劉曜的地方?”
江遵隻得再次起身:“李先生……”
李儒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還想請問江士子——劉曜的這些行為,你知道多少,又在其中扮演怎樣的角色?”
江遵神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