檄文(1 / 2)

檄文。袁紹傳來的檄文。從袁紹處傳來、把曹操氣得不輕的檄文。

聽到這幾個關鍵詞,崔頌立即就想到了那篇曆史上赫赫有名的,由陳琳執筆的《為袁紹檄豫州文》。

陳琳乃是建安七子中的一員,擅長文典。凡擅文者,能把死物說活,把活人氣死,陳琳更是其中的星耀強者,所作的文章極其富有煽動力。

崔頌上輩子不曾拜讀陳琳的檄文,這輩子因著曹操,有幸一覽這篇佳作。

看完後,崔頌隻有一個想法:這篇流傳千年的檄文,果然每個文字都蘊含著強大的威力。要放在現代,陳琳說不定能當上出色的外/交/官,換個承受能力不那麼強大的主公,估計早就氣吐血了。

比起文字本身帶來的刺激感,曹操更擔心的,是這篇檄文會給民間輿論帶來多少不良的影響。

因為這,他頓時頭也不痛了,腿腳也利索了,匆忙召回還未走遠的崔頌與郭嘉,讓他們想個對策。

要知道崔頌作為名士,年少時期便以辭藻華美、寓意犀利的詩賦出名。如今陳群不在,孔融又因為衣帶詔的事與他漸生隔閡,在他看來,自己唯一能指望的“擅文者”就是崔頌了。

崔頌聽了曹操的訴求,意味深長地挑唇:“這回給袁紹的檄文,頌倒是能寫。但要同時兼備‘浩然正氣’與‘氣死人不償命’,有一人比頌更加合適。”

聽到“氣死人不償命”幾個字,曹操若有所覺:“子琮的意思是……?”

崔頌但笑不語。

半日後,禰衡黑著臉放下手中的筆墨。

在他對麵吃完了三盤果子的崔頌擦乾淨指間的汁液,對自己“壓榨免費勞動力”的行為沒有任何良心發疼的感覺。

禰衡吹乾白帛上的墨跡,提起來遞給他:“如何。”

崔頌認真看了一遍,彎起唇角,拍了拍禰衡的肩:“乾得漂亮。這幾句且讓我修繕一番,”拿起筆在旁邊木牘上寫了幾句,“正平覺得如何?”

禰衡一看,微妙地沉默了許久:“……可。”

便用崔頌修改的版本,重新謄寫了一遍。

崔頌待墨跡乾涸,準備將這封檄文送去給曹操過目。

禰衡忽而冷笑:“我倒是也想寫一篇征討曹操的檄文。”

崔頌假裝沒聽到,問他:“古籍抄完了?”

禰衡閉上嘴。

崔頌將白帛放入懷中收好:“今日勞煩正平了,改日我帶上美酒佳肴來作慰問。”

禰衡依舊眉目冷然:“……忘憂酒,炙羊肉,可。”

崔頌已走出屋宇,朝身後晃了晃手表示知曉。

曹操看了兩個版本的《為曹操檄冀州文》,笑了整整三分鐘。

“甚妙!插上鳥羽,八百裡加急送給袁本初!”

經崔頌魔改版的檄文被加急送去袁紹那邊;而禰衡原版的檄文則被公布天下,放在布告台上展示。

曹操總算嘗到了搬石頭砸彆人腳的快感……曾經這顆石頭砸得他多痛,如今就有多麼的讓他愉快。

“禰處士這兩年為孤謄文,日夜辛勞,給他這個月的俸食多加一石肉。”

隨即又想到了什麼,繼續吩咐侍者,“崔部丞(崔頌)所改的幾句檄文,改得甚妙,深得我心,堪為點睛之筆!今日南方送來燈盞果,你去取一籃子來,給崔部丞送去。”

檄文插著鳥毛走了。

沒過幾天,袁紹就收到了這封檄文。

彼時袁紹等鬥誌昂揚地排兵布陣,接到這篇檄文,一邊展開,一邊在心裡模擬等會兒該怎麼對自己的發小(曹操)進行三百六十五度無死角的言語打擊。哪知,才讀了一半,他便受到了三百六十五度無死角的重創。

袁紹把白帛丟在地上,氣得胡髯直抖:“這是何人所作!?”

沮授進入帳中,俯身拾起那片白帛。

一眼掃到上麵龍飛鳳舞、形似狂草的字體,其中正對著他視線的,乃是一句“紹好謀寡斷,不如自行了斷;紹固步自封,不如一刀斷根”,驚得他差點手一抖,差點把白帛重新扔在地上。

袁紹見有人撿起了白帛,正要大罵,一見是沮授,勉強把辱罵之語咽入府中。

沮授道:“聽聞曹操回以檄文……”就是這個?

他實在難以說出後半句,隻覺得手上的白帛十分燙手。

“這是何人所作!胡言亂語,辱沒斯文,氣煞我也!”

沮授又悄悄看了白帛上的其他文字,雖然沒有“紹好謀寡斷,不如自行了斷;紹固步自封,不如一刀斷根”這句那麼有衝擊力,但卻抑揚頓挫,邏輯分明……表麵上正氣浩然,將陳琳的指責之言引經據典地一一反駁,占領道德高地,實則暗藏軟刀子,用滑稽的比喻把袁紹比成了道貌岸然的小人。

這華麗辭藻之下,包裹極儘損人的攻擊性言論,連他看了都有些氣結,更彆提身為當事人的袁紹了。無怪乎他會氣成這樣。

“將軍,此乃激將,勿中了曹操的奸計。”

袁紹當然知道這是曹操故意拿來氣他的。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控製自己不在意是另一回事。

“吩咐將士今夜早些安置,明日趕路,向許縣推進!”

沮授大驚:“我軍實力遠勝於曹操,何必急攻?且糧草輜重尚未到位,此時進攻許縣,豈非徒增變數?以我軍之短,攻曹軍之長,此為不智也。”

袁紹冷哼:“隨軍糧草,吃上半個月綽綽有餘。我隻需在半個月內打下許縣,何愁糧草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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