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召來全部謀臣,還未開始發言便發現主要軍師中少了一人。
“許子遠何在?”
郭圖立即道:“不知。”
其餘謀臣沉默不言。
袁紹大為光火,找來傳令兵,不悅道:“許攸呢!”
傳令兵吞吞吐吐:“許軍師夜半說自己肚疼,要去林中大解,至今未歸。”
袁紹怒極。
他在烏巢屯糧之事,本無幾人知道,許攸正是其中一個。
今夜事發,許攸恰好解便未歸,哪有這麼巧的事?怕是提前聞訊,偷偷溜之大吉。
袁紹再怎麼生氣,也知道此刻不是追查許攸的時候。他派遣一支五人小隊去追擊許攸,便不再理會此事,轉而向眾謀臣詢計問策。
“烏巢被曹軍突襲,該當如何?”
沮授道:“主公遠線作戰,糧草之事不容有失。昔日我求主公派蔣奇隨軍護送,以防曹操劫掠糧草,主公不聽;今勢不容緩,還望主公聽授一言,立即派遣蔣奇率大軍前往救援。”
袁紹心知糧草的重要性,更明白沮授的話是正確的。可他心中梗著一根刺,又見沮授言行磊落,自己幾次暗中與沮授較勁,儘被打臉,此時再聽沮授平鋪直敘的進言,隻覺得刺耳異常。
見袁紹久久不語,郭圖眼睛軲轆一轉,進言道:“主公,這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袁紹正等著旁人來遞台階,見郭圖發言,連忙追問:“此話怎講?”
“曹操欲斷我軍糧草,必料定我軍會增派援軍趕去營救。既如此,為防萬一,曹操所派人馬定然眾多,可謂半巢出動。主公何不趁此良機,全力攻占曹操的大本營?”
逢紀素來與郭圖不對付,聞言冷笑:“若攻不下曹軍的大營,烏巢又被攻破,該當何如?”
郭圖亦回以冷笑:“我軍本就比曹軍兵廣力強,如今曹營又半巢出動,正值空虛。若我軍全力出擊,攻破曹軍大營不過是眨眼的事。而烏巢雖堆積了我軍大半的糧草,卻非我軍之咽喉——韓勇已運送數千車糧草南下,即日抵達。哪怕烏巢糧草被毀,韓勇的糧草亦隨後就到,於我軍而言並無過多的妨礙。反倒是進攻曹操大營的機會,僅此一次,失不再來。”
袁紹聽著眾謀臣的辯言,隻覺得每一方的顧慮都有點道理,頓時犯了選擇困難症。
其實按照他心底的真實想法,他是更讚同沮授的救援糧草之策的。幾個時辰前,張郃給他的軍情信中,亦附帶了“小心曹軍,若有異動,全力救援糧草”的提議。
然而他實在拉不下臉承認自己的錯誤。況他才在軍中狠狠挫了沮授的威信,此時妥協,豈非功虧一簣?
袁紹心煩意亂間,餘光瞥見站在邊緣無比沉默的荀諶。
他立即問道:“友若意下如何?”
當了許久透明人的荀諶,成了眾謀臣關注的焦點。
眾人皆知此人文才斐然,口才了得,但於軍策上並無顯眼的天賦與建樹,不過是因為世家的出生和勸降韓馥的功績,才在袁紹軍中有著一席之地。
因而平日裡眾謀臣與荀諶關係淡淡,不甚掛心。今天見袁紹在意見不下的關口突然打斷眾人的爭執,詢問荀諶的想法,幾個謀臣皆有些驚訝,各自閉了嘴,看向“透明人”荀諶。
荀諶受到眾人的矚目,泰然自若。
他朝袁紹行了一禮,緩緩道:“糧草為本,應以糧草為重。”
逢紀知荀諶與郭圖是同鄉,出聲嘲諷道:“荀軍師的親生兄長在曹操府邸身居要職,居中持重;荀軍師的親侄子又在曹操軍中擔任軍師,從掌軍機。荀軍師之言,實在叫某不敢信。”
袁紹麵色變得不大好看。
他倒不是懷疑荀諶包藏壞心。畢竟荀諶平日十分低調,規規矩矩地處理普通文書,很少建言獻策。對於己方軍方等重要軍機,更是幾乎一無所知,就算當真存有異心,也使不了幾個壞招。
真正讓袁紹心情不妙的,是逢紀剛剛提到的另一個人——荀彧。
眾人皆道曹操帳下的荀彧有多麼多麼能乾,多麼多麼賢德,以獨到的眼光與人脈為曹操拉了許許多多人才,各稱其職……可沒人知道,荀彧本該是他帳下的謀臣啊!
初平二年(公元191年),荀彧帶領全族來冀州躲避災禍,曾有投效袁紹之意。袁紹第一時間將荀彧奉為上賓,以禮相待,本以為拉攏之事十拿九穩,卻沒想到,半個月後,荀彧跑了……跑了……
不但棄他而去,還去投奔了當時一無所有的曹操。
彼時的袁紹仿佛被當麵扇了一耳光,心中甚惱,暗道荀彧棄明珠而奉魚目,不知所謂。哪知不過短短幾年時間,荀彧就輔佐曹操站穩了腳跟,與他望其項背。
從此,在暗惱自己失去一大人才的同時,袁紹也對“看起來不如荀彧那麼優秀”的荀諶起了少許埋怨之心。
荀諶注意到袁紹有些難看的臉色,心中譏誚。
可他麵上仍維持著雲淡風輕的模樣,並不理逢紀的詆毀。
荀諶不甚在意,郭圖卻對逢紀這番言論十分的不滿。
他反唇相譏道:“胡言亂語。方才我向主公提議直攻曹操大本營,釜底抽薪,被你出言阻撓;如今荀軍師與我意見相左,懇請主公以烏巢為重,你又以荀軍師叔侄在曹營供職為由,出言譏諷,暗指他居心不良。你既反對我出兵攻打曹軍主營的主張,又不讚同荀軍師的守糧之策,那你準備如何?坐以待斃嗎?”
之前為了排擠政/敵,一味地否定對方之言、有失考慮的逢紀頓時失語。但能在英才濟濟的袁營中脫穎而出,被委以軍務重任,逢紀絕非蠢人。他立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