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頌從懷中取出一卷竹簡,在曹昂身前鋪開。
“請。”
曹昂低頭看向竹簡上方的文字,眼眸微張。
沒過多久,崔頌滿意地離開府衙,帶走了那卷“問卷調查”。
回到家後,他用縑帛將竹簡上的文字謄寫了一遍,寄給遠在許都的荀彧。
在崔頌動筆的時候,郭嘉在一旁任勞任怨地剝開從冰釜中取出的荔枝,撥殼去芯,進行喂養活動。
喂完一顆,他還要注意是否有汁水沿著唇瓣落下,時不時地用軟綢手巾擦去崔頌唇角汁水與額角的汗珠,還要忙著舉扇子打風。
等到寫完這封信,崔頌隻覺得神清氣爽,反倒是郭嘉,惹了一身的汗水。
因為寫字的時候過於專注,未曾注意身邊情況的崔頌這才回過神,對郭嘉的這副模樣又是生氣又是心疼。
他連忙幫郭嘉擦乾汗水,督促他換了身單衣,冷酷無情地壓著他喝了一碗淡鹽水,這才放過。
見郭嘉因為淡鹽水的怪味整張臉皺成一團,崔頌隻覺得甚是可愛,順手在那一團上捏了捏。
被捏臉的郭嘉反應極快,亦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捏住崔頌的臉,替他拉出一個怪異的微笑。
“……阿父,崔叔,你們在做什麼?”
正在互相捏臉的崔頌二人頓時成了兩座雕塑。
郭嘉的養子郭奕已長成了束發少年,比同齡人更成熟穩重。
他見自己的養父和崔家阿叔小孩似的拉扯對方的臉頰,不免有些無語。
崔頌與郭嘉同時放開對方,若無其事地做好,喝酒。
“今日功課做完了?”
“昨日布置給你的任務完成得如何了?”
郭奕:……不僅是假裝無事發生的厚顏功力十分一致,連轉移話題的對策都一模一樣。
在心中吐槽了一番,郭奕從書袋中掏出兩隻竹簡。
“業已完成。”
這些年來,崔頌與郭嘉一同教導郭奕的課業。郭奕的親父郭瀚沒少過來找郭奕拉感情,都被郭奕不鹹不淡地應付回去。
自郭奕略懂事起,郭嘉就把上一輩的恩怨全數告訴給了郭奕。
郭奕由此知道了自己成為郭嘉嗣子的原因,亦知道了郭瀚來糾纏自己的理由,每次看郭瀚都像是在看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人。
早慧的他很早就看出了郭嘉與崔頌二人之間的情愫,卻並無什麼特彆的想法,反而疑惑二人為何一直未曾挑明心跡。
如今,這個疑惑終於得到解答——
原來挑明心跡會讓兩個智商出眾的成年人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傻事。
郭奕自然而然地進入了神遊模式,上方的崔頌與郭嘉二人已批改完他的作業,為他指出優點與謬誤。
自帶天線的郭奕順勢而然地回過神,認真聆聽郭嘉與崔頌的教誨,然後自覺體貼地出門,替二人拉上門簾,不再打擾。
眼見當年小小的嬰兒已長成了長身鶴立、見解獨到的束發少年,崔頌不由感慨時間飛逝,竟已過了這般歲月。
郭嘉亦有幾分“吾兒初長成”的慨歎,但他很快把這份慨歎拋到腦後,對著崔頌道:
“方才你出門的時候,喬姬過來送降暑飲品。我見著她,便問了崔季珪之事……”
崔頌精神一振。沒想到自己隻是隨口一提,郭嘉竟一直記得,還特意找喬姬詢問。
“喬姬怎麼說?”
郭嘉緩緩打扇,粲然的眼眸轉向崔頌,語氣飄揚地道:“聽聞季珪……自小就畏懼令尊。”
崔頌頓覺驚奇。
他本以為是另一個“崔頌”曾給崔琰帶來了深刻的陰影,沒想到事情的源頭不是“崔頌”,而是崔父?
“那他應該對著家父行立不安……與我有何乾係?”
如果是“移情作用”,早在十幾年前他們初次見麵的時候,崔琰就該“怕”他了,可那時候的崔琰對他隻有尊重,並無任何異常的表現。
郭嘉道:“喬姬說,你昨日見崔季珪時的神情,與崔季珪兒時闖禍之時,負責‘教育’他的令尊彆無二致。”
崔頌沉默了半秒,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突然開始好奇崔父以前是如何‘教育’崔琰的。
正在這時,門房來報,有一自稱姓任的赤腳醫工來訪,點名來找崔頌。
崔頌一聽姓“任”,立即猜到來者的身份,連忙囑咐門房將來訪者請進門。
沒過多久,門房引著一個仙風道骨的老頭和一個成熟俊美的“男子”走進中庭。
崔頌見到二人的模樣,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公子。”俊美的“男子”朝他抱拳行禮,笑容燦然,“許久未見。”
仙風道骨的老頭摸了摸自己的胡須,甚有高人氣派地朝二人點頭:
“不錯,靈台清明,麵色紅潤,正是身強體健之相。”
崔頌將其他想法放置腦後,朝“男子”露出真切而喜悅的笑容:
“任姑娘,任神醫,許久未見。”
來人正是女扮男裝的貂蟬與換了一身行頭的任父。
作者有話要說:[1]8字出自先秦《詩經》,即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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