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也是她最討厭的類型。
但是媽媽喜歡。
屈服,是成人第一課。
小宋書一直這麼堅定地認為。
更妙的是,父母還會是你的常駐授課嘉賓。
“書書,到秦家之後凡事都要有禮貌,知道嗎?”
“嗯。”
“再過不久中學開學,在新學校要尊重老師,和同學們處好關係啊。”
“嗯。”
“媽媽要走了,書書有沒有什麼想要對媽媽說的?”
“……”
宋書在白頌期待的目光下,沉默。
然後沉默。
再然後,她搖了搖頭。
那張初露美人相的小臉上是不變的空白的平靜。
白頌輕歎聲,把宋書交給秦家家裡的傭人。秦老先生自然已經安排好一切,她不需要再操心。
“那麼,書書,跟媽媽說再見好嗎?”
“再見。”
“嗯,書書再見。”
轎車遠去,載走了白頌。
宋書安靜地站在原地。除了那句再見以外,她一個字都沒有多說。她隻是很安靜地看著車尾巴消失的地方。
那一刻宋書發現,自己原來還是會有情緒的,隻是比正常人似乎要遲鈍……很多很多。
到此時才發現,這是第一件可惜的事情。
第二件可惜的事情是,她還沒有仔細體會這種情緒上的起伏,心境就被突然從頭頂冒出的聲音打破了——
“所以,我今年的生日禮物就是這隻大號的洋娃娃?”
這是宋書第一次聽見這個聲音。
應該是她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乾淨,澄澈。讓人想到奏響空穀山石的一眼見底的泉,還有穿過鬆林萬壑的長著翅膀的風。
但帶著冰冷又陌生的嘲弄。
宋書循著那個聲音,回頭。
秦家宅子的單層比普通樓房要高許多,有四米左右。說話的男孩兒此時坐在三樓的露台上。
確切說,他是坐在三樓露台的大理石圍欄上。
人麵向外,腿在空中晃。比同齡稍顯修長的手裡玩著個魔方,層麵轉得飛快,快要轉出殘影了。
他低著頭垂著眼,玩得專心,像忘乎所以——
少年腳尖離地十米,一陣兩三級的拂麵春風都能把他吹到露台下。
宋書低頭看向牆根。
露台下麵是水泥地。十米以上的高度摔上去,不死也是骨折保底的重傷。
愣了十幾秒後,站在宋書身旁的傭人終於反應過來,聲音都喊劈了——
“樓少爺您您您怎麼上那兒去了!趕緊下來啊!來人,快來人上去看看啊!”
沒人回應。
隨著最後一聲“哢噠”輕響,少年手裡的魔方恢複原樣。
他抬起右手把它舉起來,朝著刺眼的太陽比量了下,然後掃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
“嘁,兩分鐘。”
魔方被少年冷笑著隨手一拋,扔個無用的垃圾一樣。
它摔在水泥地上,砰的一聲,裂開了。
而圍欄上坐著的少年百無聊賴地垂下眼,一勾嘴角,“下去?怎麼下去?……這樣?”
他突然向前俯身。
“少爺!!”
傭人歇斯底裡地驚叫。
少年止住身。
他在燥熱的夏風裡恣意地笑起來,坐在圍欄上,笑得前仰後合。樹的影兒和葉子間的光交替落在他的身上。
像個絕世的瘋子。
斑駁卻漂亮。
傭人再忍受不了這折磨,扔開宋書跑向樓後的入口。
宋書安靜地站在原地,一動沒動。
事實上,她正低頭觀察著前麵不遠處那個摔得四分五裂的魔方。
最後一次她終於數清楚了。
一麵魔方有六層——少年玩的是個奇奇怪怪的六階魔方。
他在兩分鐘內把它恢複原樣,但並不滿意,所以扔垃圾一樣扔掉。
宋書心想,少年應該是媽媽最喜歡的那種,天才。
“喂。”天才喊她。
宋書仰頭。
“我討厭洋娃娃。”他嘲弄地笑,睨著她的眼神冷冰冰的。
嗯,她也不喜歡。
“上次有人送我的洋娃娃被我撕碎了,塞進遊泳池的下水口。”
少年停住,雙手撐著身側的欄杆再次向前俯身,像是要隔著十米的高度俯到她麵前來。
他搖搖欲墜,卻咧開嘴角,朝宋書露出一個無聲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