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是夜,E國。
某私人會所頂樓。
從唯一非露天的VIP電梯通道走出來就是一片露天觀景台,觀景台的兩側是一道環形泳池。泳池的邊際處仿照新加坡金沙酒店頂樓露天泳池的無邊設計,不明材質的透明邊界擋住深藍色的泳池水體,幾十層的高度上,夜景一覽無餘,看起來危險而無邊無際。
尤其此時夜色已深,除了觀景台上角落裡嵌入地磚的LED地燈外,隻有泳池內亮著幾盞小燈。
泳池水體在夜色裡蕩起深藍的漣漪,混著黑暗邊界,更像夜空裡一塊巨大的深藍色琥珀。
即便在年費昂貴的私人會所,這片泳池也並非隨意進入。而今晚,這裡更是被會所的一位高級會員直接高價包場,免了外人打擾。
侍者提前在觀景台布置了華麗的長桌和燭光晚餐,場景與音樂都布置得旖.旎動人,燈光也極具曖.昧的情調。
總而言之,場麵非常美。
美得可以現場求婚了。
而這個場麵有多麼美,秦樓和寒時進到這裡時就有多麼表情扭曲、動作僵硬。
秦樓作為客人,再加上身邊這個也算是他唯一的朋友了,他難能忍受著音樂引起的不適感,走到長桌一邊,坐了下來。
然後秦樓拿起插在水裡的淨手濕餐巾,打開之後他在裡麵發現了綴好的熏香花瓣。
秦樓終於徹底黑了臉。
他抬頭看向長桌對麵,滿是嫌棄,“你是離了你家小領導太久,現在連取向都扭曲了?”
“……滾蛋。”寒時的臉色比他好看不到哪去,“我隻是說了一共兩位,忘了強調是朋友。”
秦樓嗤笑了聲,嫌棄地抖掉花瓣,擦乾淨手扔到一旁,未做應答。
侍者上來的時候顯然有點意外兩位客人都是男性,不過很快他就給寒時遞了一個“我們懂”的眼神。
寒時表情更擰巴了,他皺著眉跟對方交流片刻,就見侍者臉色微變,一番道歉後立刻讓人撤掉了觀景台上不合時宜的布置――
秦樓和寒時的晚餐這才順利進行。
“你怎麼親自來E國了?”寒時問道。
秦樓懶得抬眼,慢條斯理地切著麵前開胃前菜裡的溫泉蛋,“E國這邊的辦事處建立之初隻有我和林o比較係統地接觸過,他已經進去吃公糧了,公司裡沒有合適的人選,自然指望不上彆人。”
寒時笑,有些幸災樂禍,“樓爺還真是辛苦啊。不過我以為按照你的脾性,就算不得不出國,也一定會把宋書帶在身邊的――怎麼這次舍得自己出來了?”
“……”一提這個秦樓就想黑臉,“她那個妹妹辦事不利,公司裡有點事情,她脫不開身。”
“難怪。”寒時笑著點點頭。
秦樓抬頭看看,寒時那笑容怎麼看怎麼叫他不爽,“你現在對著我幸災樂禍,是不是有點早了?”
寒時抬眼,“?”
秦樓哼笑了聲,仇恨值一秒拉滿,“我至少回國就能見到我家小蚌殼,你能麼?我記得你家那位小領導是親自發話,讓你家老爺子給你踹出國來了?”
“……”這次輪到寒時被戳到痛處,瞬間黑了臉。
兩個情場上各有痛腳的至交好友一番互損後,寒時終於祭出了自己的殺手鐧――
“我雖然人不在國內,但是消息從來沒遲鈍過。這幾天樓爺不在國內,知道投資業界都起來什麼樣的風聲了麼?”
秦樓微眯起眼。
最近E國辦事處在當地幾處手續的審批上出了問題,他忙得焦頭爛額,除了每天固定給他家小蚌殼打電話,打著“聽取公司各項工作進度彙報”的旗號一逞私心意外,他確實沒什麼精力關心國內的風聞。
寒時既然這麼說了,勢必就是聽到了對他有所影響的消息,而又是恰巧在這個關頭提起的……
秦樓想到這裡,手裡刀叉微微停住,他抬眼,神色嚴肅起來,“你聽說什麼了,和她有關的?”
計謀得逞,寒時笑了笑,“看來她沒跟你提起過?”
“……彆賣關子。”
“其實也沒什麼,”寒時嘴角一勾,切了塊牛排潤下一口紅酒,然後才抬眼,“隻是最近投資業界裡突然盛傳,說Vio資本去年剛剛升任總經理助理、並且很有望接班成為特彆行政助理的那位,是個靠臉蛋替身上位,還陪酒陪聊陪暖床的小可憐。”
“――”
秦樓手裡的刀叉微微攥緊了些,眸子也一點點陰沉下去。
須臾後,秦樓麵上笑色不知道什麼時候褪去了,隻剩點冷淡的輕嗤。
“早就有這樣的傳聞了,小寒總消息來得也太慢了點。”
寒時搖了搖頭,“可我聽說,之前雖然也隱隱有點傳言,但從來沒成規模――如今有人說是這位小助理自己親口承認了,這傳言正在業界鬨得風風雨雨的呢。不少人在議論,說樓爺果然年輕,感情上也玩得一手好情.趣。”
寒時停頓了下,挑了挑眉,抬頭笑:“這個最新消息,樓爺也是知道的麼?”
“…………”
秦樓慢吞吞地咀嚼完嘴巴裡的牛排,咽下去後他陰惻著眸子站起身,拿起餐巾擦過嘴巴就扔到一旁。
轉身的弧度都帶著壓抑的冷氣,“我去打個電話,你先吃。”
寒時終於扳回一城,心情舒暢地保持微笑:“樓爺自便。”
一通電話直通Q市。
沒一會兒,電話對麵便接通了,傳出來的聲音平靜裡帶點意外:“秦樓?怎麼了,突然這個時間給我打電話?”
“臨時查崗。”秦樓輕眯起眼,單手敲著麵前的大理石台麵。“你現在在哪兒?”
宋書默然兩秒,“員工食堂。”
“……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以後你不要再去那邊吃飯了?”“今天特殊情況,”宋書耐心解釋,“明天就是年會,巧巧有些事情還是不確定,需要跟我商量一下,再去23層做飯的話,時間上有點緊張。”
“又是欒巧傾。”秦樓皺了皺眉,咕噥了聲後,還是暫時放過這個問題,“那你最近有沒有隱瞞過我什麼事情?”
宋書怔了怔,她認認真真思索過一圈,搖頭,“該讓你知道的事情都已經定時定點地彙報給你了。”
“……還有不該讓我知道的?”
宋書說:“隻是一些沒必要的小事,如果都要講,那我們大概需要24小時語音連線了。”
秦樓:“我不介意。”
“我介意――作為總經理助理,尤其在總經理不在公司所有工作業務還不能有半點耽擱的情況下,我很忙的,秦總。”
難能從宋書的語調裡都能聽出一點怨念了,秦樓心虛幾秒才開口,“我這邊的事務最晚後天就能出結果,我會儘早趕回去的。”
“嗯,那你到國內之前通知我,我去給你接機。如果沒其他事情,我先掛斷了,巧巧還在等我回去。”
秦樓猶豫了下,“你確定,沒有什麼事情需要讓我知道?”
宋書無奈歎氣,“我很確定,秦樓先生。如果你真那麼擔心,那處理好手頭的工作,儘快回國就好了。”
秦樓眼神微晃,最後還是接受了宋書的答案。
他垂下手,“好。那午安,小蚌殼。”
宋書回憶了下今晚秦樓的行程安排,也輕笑了聲,“晚安,聽說那個會所頂樓的夜景泳池很不錯,好好享受。”
“唔,你喜歡嗎,那我們蜜月來這裡――”
“晚、安,”宋書半是警告半是玩笑地打斷他,“秦總。”
秦樓隻得遺憾地應聲,“你先掛斷吧。”
“……”
通話結束以後,秦樓返回露天觀景台。
寒時見他回來,有些意外地挑挑眉,“這麼快?”
“嗯。”
“宋書果然承認了嗎?”
“問了兩遍她沒提起,我就沒有戳破。”秦樓坐下來,說。
寒時有點意外,“這麼委婉可不是你的性格啊,樓爺。”
“距離太遠。”秦樓半是歎氣地抿了口紅酒。
寒時:“?什麼距離?”
“……”秦樓收回目光,看向寒時,“我和她之間的距離太遠。如果她不想說,而我逼著她提起來了――那就算她情緒狀態變差了,我都沒辦法第一時間到她那兒去。所以這種情況下,隻能等到我可以立即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最好是當麵。這樣她有什麼情緒我都能照顧得到。”
寒時聽得怔愣,幾秒後他失笑,舉了舉紅酒杯,“瘋子原來也有這麼細膩的時候?”
秦樓勾勾嘴角,微垂下眼,“蚌殼我都撬了十多年了,生怕弄傷她,好不容易堅持到現在――當然越小心謹慎越好。”
“嘖,受教了。這杯我敬你和你的小蚌殼,百年好合?”
“……百年哪夠?”
秦樓也舉杯,對著寒時,或許是對著寒時身後那輪清冷的月。
他低笑了聲。
“生同衾死同穴,百年後並骨而葬,到化成灰我都要她與我好合。”
“這樣若真有下輩子,我是她的,她也是我的。”
……
跨數個時區之外,Q市。
宋書掛斷電話後,對著手機思索幾秒,實在沒想到秦樓打來這通電話的原因背後能有什麼頭緒。
遲疑片刻,她轉身回了員工食堂。
關於她為什麼會來食堂的問題,宋書對秦樓是據實以告的――回到食堂以後,她沒什麼停頓,徑直走去自己來時的地方。
欒巧傾正坐在桌旁,百無聊賴地玩著碗筷。
宋書走到她對麵的位置上,坐了下來,手機放到餐盤旁邊。
見宋書回來,欒巧傾抬眼,“我哥又是為什麼事情找你?”
宋書想了想這通電話的全過程,搖搖頭,“不知道。”
“……什麼叫不知道?”
“他問我有沒有隱瞞他什麼事情,”宋書說,“大概是聽誰提起什麼了吧。”
欒巧傾撇嘴,“那肯定是說最近的流言啊,還能是什麼事。”
宋書動作停頓了下,“什麼流言?”
“――你不知道?”一提起這個,欒巧傾氣得表情都擰巴起來,“我還以為你肯定聽說了呢。你前幾天是不是和宋茹玉當麵剛了一波?她現在到處說你自己親口承認靠著和……和我哥初戀長得一樣的臉,陪聊陪酒陪暖床.上位。”
宋書有些意外,“那我確實沒聽說。”
欒巧傾咬牙,“你既然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反應會不會太淡定了點?如果我是你,現在大概已經忍不住衝到她麵前,摁著她腦袋讓她跪地上喊爹了。”
想象一下那個場景,宋書莞爾失笑,“……沒必要。她們說什麼,我實在懶得多浪費一秒鐘去聽。”
欒巧傾:“……”
欒巧傾:“你這個性格真的能輕輕鬆鬆地氣死我。”
宋書也確實不想為宋茹玉浪費時間,話題很快被她帶回到明天年會上。
“各部門應該有一到兩個節目,我看還有幾個節目的審核單沒有交上來,最晚今天下午下班前,你得催著他們……”
宋書說著話,餘光從欒巧傾的身後瞥過去,然後微微一頓。
“怎麼了?”聽見突然沒了動靜,欒巧傾回頭去看,然後就見宋茹玉在幾個職員的擁躉下,正昂首挺胸地走向她們這裡。
宋書無聲一歎,“你今年這個嘴巴,真的沒有去普陀寺請哪位大師開過光嗎?”
欒巧傾看見宋茹玉有種吃出了蒼蠅的感覺,她厭惡地扭過頭,“這種反向開光把自己變成烏鴉嘴的事情我會做嗎?”
宋書:“。”
欒巧傾問:“她好像是朝著我們過來的,怎麼做?”
“裝沒看到吧。”宋書單手撐住下頜,輕輕地歎了聲,“是我那天失策。她這種斤斤計較的性格,不能一下拍死的時候,就該碰都彆碰――不然粘上了身,甩都甩不脫。”
“……”
像是要映襯宋書的話,她這邊剛說完,宋茹玉的聲音在她們桌旁不遠的地方停住,然後帶著點驕矜地響起來。
“我看就坐這桌吧,剛好有熟人……不對,應該說剛好有張熟悉的臉。”
擁躉著宋茹玉的職員們尷尬幾秒,但還是紛紛迎合著坐下來了。
看宋茹玉在眾人中間像隻孔雀似的,欒巧傾嫌棄得直撇嘴,“一幫沒眼力見的東西。宋茹玉不就是有點公司的股權嗎?再充其量就是秦家的外孫女,除了這之外,她還有點什麼能讓他們這麼上趕著捧她?”
宋書淡淡一笑,沒抬眼,“利來利往,一點誘餌都能勾得人迷了眼,更不消說這麼多――有機會抱上秦家嫡係的大腿,對他們來說已經夠了。”
“……真正的大腿分明在你這兒,一群睜眼瞎,遲早叫他們五雷轟頂地清醒一下。”
宋書被欒巧傾的語氣逗得發笑,“有什麼都抖給外人知道,那才無聊……不是所有人都配得上全頭全尾一副你的。”
欒巧傾聽得深思幾秒,然後搖搖頭,“不行不行,我不能聽你的,再這樣聽下去你和秦樓白頭到老,我估計就要直接出家當尼姑了。”
“……你這脾性,尼姑庵恐怕不敢收。”宋書玩笑。
兩人來來回回又逗了幾句,有說有笑,可以說把宋茹玉一行人無視得徹徹底底。
宋茹玉起初還趾高氣昂的,等眼見著宋書和欒巧傾端著餐盤都準備離開了,她終於掛不住笑。
輕咳了聲清清嗓,宋茹玉突然問旁邊的人,“秦總什麼時候回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