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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杏林怔怔地看著桌上的支票,腦中一片空白。
說實話,他甚至無法相信這是真的。
不像後世,醫保深入每一個家庭,尿毒症雖然依舊是讓人恐懼的存在,但最起碼還有希望。
就算不能換腎,透析在相對低廉的治療費用,以及醫保的保障下,也是可以被大多數患者所承受的。
但是,在這個年代,尿毒症對絕大多數家庭來說,基本就是宣告死亡了。
每個月四五千元的透析費,再加上藥費,等於絕望,很多人也隻能趟在床上等死。
更不要說,這三個無依無靠,隻有十六歲的孤兒了。
說實話,張杏林對於三個孩子的幫助已經超出了“醫者仁心”的範疇,是發自內心的同情和憐憫,更有些自私的想見證一個奇跡。
董秀秀來到醫院,並查出是尿毒症的時候,已經進入到了雙腎衰竭的末期,錯過了藥物控製的最佳時間,隻能靠透析或換腎來維持生命。
當時,張杏林看到這個病例,認為這個女孩已經沒有生還的希望,高昂的透析費用更不是他們負擔得起的。
儘管很是同情,但是,身為大內科主任,這樣的病人他見多了,也麻木了。
但是,誰也不知道,這三個小孩是怎麼堅持了大半年的。
也許正是這種無依無靠,才使得他們迸發出遠超成年人的力量和信念。
大半年與病魔抗爭的過程,也是張杏林心理上轉變的過程。
他從看慣生死的無力,到她還活著的疑惑;從帶著欽佩的驚訝,到最後張杏林已經習慣他們的出現。
並認為這是他冰冷職業生涯中,最有溫度的一抹光芒。
三個孤兒不認命的活著!
他希望能看到奇跡,甚至渴望看到奇跡。
張杏林甚至覺得,三個孩子的經曆可以拍成電視劇,發到新聞裡,去激勵更多的人。
可是,即便如此,張杏林也從來沒有想過,他隻是隨口一說的三十萬,居然會真真切切地擺在他的辦公桌上。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哪兒來的!?”
這是張杏林,甚至任何一個普通人,腦海中會出現的第一個念頭。
這個疑問,對於恩人一般的張杏林,李鑫沒有任何隱瞞。
“我們發現了一家公司的網絡漏洞,然後他們就給了我們三十萬。”
這個回答讓張杏林錯愕的同時,又生出另一個疑問。
三十萬啊!哪會像他們說的那麼簡單?
三十萬在哈市,可以買兩套嶄新的高層樓房,足以讓一個三口之家從一窮二白,榮登富人的行列。
是說給就給的?
出於更加不踏實的擔憂,張杏林必須要刨根問底。
而李鑫也並沒有吝嗇言辭,詳細的從十萬懸賞到最後咬死的三十萬。
其間,李鑫亦難掩炫耀和自得的激動心情,一切溢於言表。
他天然地認為,這是他的能力換來的,了不起的能力!
好像在對張杏林道:“看我厲害吧!?”
可是,聽在張杏林這個成年人耳中,純粹就是弱智,是胡鬨!
對於張杏林這個成年人來說,這個過程,完全有一百種方法可以讓雙方達成更為友好的協議,更不至於上升到涉嫌勒索的危險境地。
堪稱拙劣。
做為一個正常人,張杏林很清楚,不管這種行為是否觸犯法律,從道德的角度來說,這麼做是不對的,也不恰當!
可是,對也好,錯也罷,已成既定的事實。
最終,張杏林什麼都沒說,隻是有些艱澀的吐出一句,“好啊”
“秀秀的希望”
“更大了。”
是的,張杏林沒有說什麼。
也許,他應該建議李鑫把錢給三石公司退回去,然後,再用一個坦誠一點的方式重新談判。
哪怕是賣可憐,求著他們施舍。
可惜,張杏林無法做出這樣的正義與糾錯,因為他不敢把秀秀的生命賭在一個商人的憐憫上。
這一刻,他也是自私的。
但是,新的問題又出現了。
“三十萬換腎?”
“不夠”
“不夠!?”得到張杏林的這樣的答複,讓李鑫和許晨體驗了從天堂到地獄的落差。
李鑫直接就急了,“不是您說的嗎?不是三十萬就夠了嗎!?”
“你們彆急。”
張杏林乾脆起身關上診室的門,麵容嚴肅地做回座位,“三十萬,僅僅隻是手術的費用。”
李鑫急道:“對啊!手術不就行了嗎?”
隻見張杏林無語苦笑,“哪有那麼簡單!”
看著那張支票,依舊覺得不真實,“你們當初問我怎麼能救秀秀,可換腎對秀秀來說,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並沒有細說,隻告訴你們手術費就得三十萬。”
“但是,從醫學的角度來說,換腎是一個龐大的工程。”
“不但包含手術,還有術前的身體調節,術後的抗排異措施。而且,一旦換腎,秀秀將長期服用抗排異的藥物,這都是一筆不小的支出。”
李鑫聽到這兒,瞪著眼珠子,“沒關係啊!我馬上就出師了,到時候,我能掙錢給秀秀看病!”
“這就”
張杏林真的不忍心打破一個十六歲小男孩兒的幻想,即便李鑫可以負擔術後的費用,可是還有一大筆費用他沒說,那就是腎源!
正常來說,中國的器官捐獻是無償的,但那隻是理想中的狀態。
腎源的數量遠沒有等腎源的人多,所以不花錢拿到免費腎源幾乎是不可能的(不能寫)。
“罷了!”張杏林長長一歎,沒再多說什麼,“這樣吧”
看著桌上的支票,再怎麼說,這也是那個小女孩唯一的希望。
看著李鑫和許晨,“我先報上去,排隊尋找匹配的腎源,也許有機會排到也說不定。”
“萬一碰到合適的腎源,再想辦法考慮彆的問題也比現在的情況要好,畢竟大頭兒已經解決了不是嗎?”
張杏林隻能朝樂觀的方向去想,儘管他知道,實際費用要比這高得多得多。
李鑫卻不想這些,聽罷欣喜若狂。“謝謝你,張叔!”
張杏林擺擺手,“沒必要。”
突然嚴肅地提醒,“在找到腎源之前,該做的透析還是要做的。明天記得帶秀秀過來,也彆忘了蓋章!”
送走李鑫和許晨,張杏林有些五味雜陳,老天爺是不公平的!這是他從醫三十年悟出的真理。
正想著,腎內科的主任馮大夫敲門。
張杏林見是他,登時一笑,“進來!老馮,有事兒?”
馮主任手裡拿著病例,笑著上前“張主任,有這麼個事兒,得您給批一下。”
張杏林接過病例,開玩笑道:“疑難雜症?要是請我來當活菩薩,那咱可說好了,我沒錢!”
馮主任一窘,還真是請大主任來當活菩薩的。
尷尬道:“這個比較特殊。”
張杏林無奈,“哪個不特殊呢?”
憑主任急切道:“最近,門診接了一個貧困大學生,雙腎衰竭。孩子才21歲啊!挺可憐的。”
“可是,家裡條件太不好了。父母都是慢性病,失去了勞動能力,還有兩個妹妹在上學,實在負擔不起醫療費。”
“您看”
張杏林接過病例詳細地看了看,最後有些艱澀地遞還給馮主任。
“這樣吧,跟院裡打報告,院裡說減免多少就減免多少。按程序來,批下來應該不難。”
馮主任雙手接過,猶豫了一下,“張主任,您看咱們大內科”
張杏林微微皺眉,沉吟了一會兒,“科裡給解決20吧!老馮,你是知道的,這樣的病人很多,科室就那麼一點經費。”
老馮點點頭,知道這已經是張杏林給了很大的麵子了,換了下麵的醫生來要,也許都要不來這20。
他更知道,張杏林也難,每天像這種病人來醫大一院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他們能治病,但不能治窮,救不過來的。
欣喜道:“那行,我替這個孩子謝謝您!”
張杏林依舊是習慣性地擺了擺手,那一揮之間,有著數不儘的情緒。
麻木無奈憐憫還有冷漠!
董秀秀可以解決一半兒,而貧困大學生隻給20,張杏林又一次沒有做到公平和正義。
可是,無關誰更可憐
事實上,這世上可憐人占了大多數,張杏林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因為人性是沒有公平可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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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醫院的李鑫和許晨,也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憂傷。
秀秀有希望了,可是希望的正前方依舊不是光明。
“咋辦啊?”
許晨愁苦著。
名義上他是三兄妹中的老大,可是事實上,許晨性格裡並沒有李鑫的那股剛強,李鑫才是三個人裡的老大。
此時,對於許晨不像疑問,更像宣泄的的疑問,李鑫沒有作答,悶頭走路,想著自己的事兒。
“你說話啊!30萬不夠,咱上哪弄錢去?”
李鑫依舊不說話,他也在想去哪弄錢的事情。
這時,許晨建議道:“要不再管那個三石公司多要點?”
李鑫猛的瞪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可是許晨也不敢再說了。
直到兩人已經離開醫院很遠,李鑫似乎下了什麼決定,突然道:“這事你彆管了,我來想辦法。”
許晨皺眉,“什麼叫我彆管了?”
李鑫則是不耐煩,“這樣,你去福利院把章蓋了,晚上回去咱再商量,總行了吧?。”
許晨,“那你呢?你不和我去?”
李鑫急了,“我回家看看秀秀,不行啊?”
許晨一想也是,便不再糾結,和李鑫分開,去福利院辦事了。
而李鑫
李鑫並沒有回家看秀秀,看有什麼用!?又不能活命!
獨自來到學府路的163中學,趁著門衛大爺不注意,翻牆進了學校。
摸到四層的電腦室,輕車熟路用ic卡捅開了門鎖,悄無聲息地鑽了進去。
這裡是三個人的據點兒,電腦室裡有兩台教學主機是可以撥號上網的。
平時,他們就是像今天這樣,偷偷地摸上來,一呆就是一夜。
尤其是冬天,學校的暖氣比家裡要暖和些。
也就是那天,為了保險起見,才跑到網吧和三石公司聯係。
而且,電腦室在四樓的最裡麵,平時很少有老師往這邊過來,所以至今還沒被發現。
李鑫悄悄地把窗簾拉上,反鎖了門,這才打開電腦,撥號上網。
坐在電腦前,開始醞釀起一封郵件。
如果有人在他身邊,就會發現,郵件是發給微軟總部的。
彆忘了,李鑫還有一個漏洞可以換錢。
那個關於ie的重大漏洞,比《傳奇》的漏洞更值錢。
隻是,李鑫其實不傻,他甚至比許晨和董秀秀更成熟,懂的更多。
尤其是那天給林晚簫打完電話之後,他更加清楚,立法不全的隻是中國,韓國也好,米國也罷,或者說《紅月》也好,ie也罷,不是那麼容易可以威脅的,弄不好就是惹禍上身。
包括威脅三石公司,他也清楚是在玩火!
可是,他沒辦法。
至於這件事,隻能他自己做,不能帶上秀秀和許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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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倒退回兩個小時之前。
章南掛斷和齊磊的電話,莫名一笑。
對於闖進辦公室的老董校長和王興業視而不見,獨自想著事情。
王業興還沒看出章大校長心思不在這裡,還在自顧自的埋怨。
“開春新教學樓就要開工,西、南兩排校舍都沒了,三四十個班,咱往哪兒安排?”
老董則道:“這還不是最麻煩的,食堂的承包已經退了,學生宿舍也能改教室,勉強放得下了。就是擠一點,但也不是不能將就。”
“現在的問題是,咱們太缺老師了!”
把一個表格推到章南麵前,“小章,這個學期,高中三個學年又擠進來五個班借讀生。”
“你這名聲打響了,可是咱們根本不配套啊,吃不下去!!”
兩個人正說著,卻是章南沒來由的冒出一句,“賈桃芳我怎麼把他給忘了呢?”
“嗯?”
老董和王興業一滯,章南說什麼呢?
“賈賈什麼?”
章南這才回過神來,笑著道,“沒什麼,想起一個人。”
兩人呆愣,“誰啊?”
章南,“以前哈三市的一個同事,叫賈桃芳。”
似有追憶,“很有意思的一個老師。”
“哦?”
要知道,章南很少評價誰,更用不上“很有意思”這個詞。
老董來了興致,乾脆坐在沙發上:“怎麼個有意思法?好老師?”
章南笑的更為意味深長,“對於學生來說,他是個好老師,沒有任何疑問。不過,對於學校和家長來說,那就不一定了。”
“他應該是三中校史上,最有能力也最奇葩的一個老師,把一個普通班帶的差點超過尖子班。”
“可惜隻帶了那麼一屆。”
老董和王興業更為不解,“這是個啥說辭?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再說,怎麼就帶了一屆?”
章南,“那一屆,他的班有17個過清北錄取線的,沒比尖子班少多少。可是,他們班報清北的,就7個人!”
“”
“”
兩個副校長異口同聲:“分估低了啊?”
這在這個年代是正常現象,先報誌願後高考。時不時有那麼幾個超水平發揮的,扔出一個爆炸成績卻報了個一般的學校。
而章南的回答是,“不是!他那個班,都知道能出十幾個清北。”
解釋道:“是這麼回事兒。”
“他這個人,屬於因材施教的極致。調動學習積極性、挖掘學生優勢的能力,劉卓富和汪國臣和他根本就沒法比,不是一個水平線上的。”
老董和王興業一聽,登時驚了。要知道,小劉老師和小汪老師那真的就是優秀教師的典範了。
“還有比他們更厲害的?”
章南無語地白了二人一眼,“眼界放高一點,咱們說到底還隻是一個縣級中學,外麵好老師多得是。”
兩人點頭,“您繼續。”
章南:“賈桃芳這個人吧水平高是高,在三中都是拔尖的。可是他有個毛病,就是太因材施教了。”
“他不會建議學生按分數報誌願,而是按學生的喜好和潛力,挑最適合的給出建議。”
“而他們班的學生對他又是信任到了極點,結果就是他那個班,想去清北的就7個。剩下的明知會超分兒,也按個人意願和賈老師的建議走專業了。”
“這”老董和王興業對視一眼,這你還真沒法評價對錯了!
對於學校和學生家長來說,對清北的執念那就不用說了。尤其是這個年代,幾乎是信仰一般的存在。
再說了,清北是啥?那是一個高中的門麵,也是一個家庭的門麵啊!學校和家長當然希望孩子去清華北大,光宗耀祖。
可是,實話實說,報誌願是很大的一門學問,尤其是在國內。
清北也許適合大多數人,但真的不一定適合所有人。
那些因為報錯誌願,或者腦袋一熱,耽誤終生的事情,比比皆是。
老董苦笑,“那這老師夠可以的。”
隻見章南一攤手,“所以啊,他被家長給告了。”
“明明能去清華的分數,結果孩子死活不去,報了彆的學校。最後,家長把怨氣自然就發泄到了老師身上,那事兒鬨的挺大的。”
“再加上,他在三中的人緣不太好,最後賈桃芳就呆不下去了,調走了。”
下意識看了一眼電話,“沒想到,他到了163中學,還能弄出點幺蛾子。”
說著話,章南找出一個有年頭兒的電話本兒,翻找了好一陣,才找到一個電話號碼。
按照上麵的老號碼打了過去,是一個家庭座機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