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無雪一個哆嗦,才發現自己的身體確實有些發燙。
尤其是左手手臂之處。
他掀起袖袍,瞧見左手小臂上方的符文隱隱發紅,一股熱流自符文處流往全身,讓他渾身都有些發燙。
是爐鼎印。
這爐鼎印有著謝折風的氣息,一旦長時間不與爐鼎印的所有者雙修,便會越來越頻繁地催動欲念,直至無法壓抑。
若是他前幾日已經離開了落月峰,大可以放開手腳想辦法,實在不行也能動用自己上輩子會的一些術法來抑製。
但此刻落月峰山門緊閉,他出不去,根本不能輕舉妄動。
屋漏偏逢連夜雨。
他上輩子分明無愧於謝折風,現在卻死活剪不斷和這人的聯係。
真是活該。
“喂,宿雪!我們回來啦!”
雲舟的聲音傳來。
爐鼎印還在勾動他內心躁動,他一閉眼就是剛才夢中所見,趕忙默念了幾遍清心咒,這才轉過頭去,看到雲舟和雲堯並肩走近。
雲堯走到樹下,抬頭,麵露困惑:“宿公子,你的臉怎麼這麼紅?是著了風嗎?”
“沒……”他催動靈力稍稍壓下燥熱,摒棄雜念,終於感覺臉頰溫熱退去,“可能是剛才睡著壓著了……封山令解除了嗎?”
“我和師弟一同去看了,山門還封著。”
都三四日了,還封著?
安無雪眉頭一皺,脫口而出:“這點小事哪需要封這麼久?”
雲舟“嗤”了一聲:“小事?你從凡間來的,不知道濁氣對修士來說意味著什麼吧。”
雲舟說的時候,雲堯一言不發地認真聽著,直到雲舟說完,雲堯才正了正神色,說:“宿公子可能不清楚,濁氣會讓修士道心破損,自仙禍之時便是兩界之隱患,修士一旦沾染入魔,大多無法回頭。”雲堯話語一頓,嗓音低了低,“修濁入魔者,立斬不怠。”
安無雪可太清楚了。
就是太清楚,才知道這其中不太對勁。
“有說要封到何日嗎?”
雲舟搖了搖頭:“要等仙尊諭令。”
不妙。
他曾在落月峰最過風雨飄搖之時暫行掌門之責,謝折風的許多行事作風,都是當年他教的。
這種情況,魔刀之事隻是理由,多半是落月峰內部出現了問題,謝折風需要徹查宗門中人……
彆人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他不是,他心虛。
他不能坐以待斃。
爐鼎印的發作時間間隔也越來越短了。
再這樣下去,難不成他真要和謝折風雙修?
“……而且仙尊今日不在落月峰。守門弟子說仙尊每年這時候都要外出起碼三日,所以封山令至少也要等三日後仙尊歸山之時才能解除。”雲舟似乎沒有注意到安無雪走神了,還在說,“你不就是想去凡世間買點東西嗎?有什麼好急的,封山就封山唄……”
每年這時候都要外出三日?
謝折風乾什麼?給誰上墳嗎?
——等等。
“你說謝——仙尊今日不在落月?”
雲舟一愣:“是啊。”
那豈不是說,如今葬霜海裡空無一人?
安無雪猛地坐起,一個翻身,從枝乾上跳了下來。
雲舟被他嚇了一跳:“乾嘛?”
“你和雲堯有沒有沒用的空白符紙?或者用不上的符咒也行!”
“啊?”
-
是夜。
葬霜海邊沿。
飛鳥環繞,謝折風不在洞府。
安無雪淩空落下,符紙在他手中緩緩燃儘。
他就住在霜海旁邊的山峰之上,憑借著雲舟雲堯給他的那些沒用的符紙,稍加更改,勉勉強強夠他飛個來回。
他白日裡想到了另一個法子。
落月峰的護山大陣是他親手落下的陣基,他可以用神識悄悄打開幾刻,借此離開。
但他得有一個沾染了謝折風氣息的東西,以此欺騙護山大陣。
哪裡可能有這種東西?
那自然是謝折風的洞府。
眼下趁著謝折風不在……
他在霜海邊沿稍稍張望了一下。
一切都沒有變化。
居然和他記憶裡一模一樣。
甚至那接連著謝折風神識的魂鈴都掛在從前的位置之上。
謝折風連這魂鈴都用了千年?
真是詭異。
謝折風以前從不留無用之物,這千年來反倒成了個戀舊之人?
算了。
左右不影響他要做的事情就好。
他深吸一口氣,收起剩餘的符紙,收斂靈力,像個凡人一樣徒步走了進去。
謝折風的洞府從來不設防護結界。
霜海冰寒,來到這裡的修士隻有運轉靈力才能禦寒。
隻要動用了靈力,謝折風便能察覺。
安無雪這樣如同凡人一般往裡走,周圍果然一片沉寂,什麼都沒有發生。
霜海的涼風簌簌地灌進他的衣袖之中,蓄勢待發的爐鼎印都被冰寒稍稍壓製,他十指凍僵,臉頰冰涼,雙唇隻剩下淡淡血色。
尋常修士這個時候已經會忍不住運轉靈力禦寒,可他沒有。
周圍熟悉的景象自兩邊後撤,他麵不改色地快步向前,遵循著記憶中的路線,來到謝折風的臥房前。
臥室的房門虛掩著。
裡頭會有沾染謝折風氣息的物件嗎?
安無雪快步上前,正待推開門,四方卻突然吹來一陣帶著霜雪的風。
這風比方才的縷縷細風冷了幾倍有餘。
是靈力帶起的風?
安無雪猛地一驚。
糟糕。
謝折風怎麼提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