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輩子的種種仿若千思萬緒,頃刻間掠過他的心神。
不過眨眼的功夫。
那些往事或許隻有他這個該死之人還記得。
而他這個該死之人此刻正藏在葬霜海上,屋外,謝折風似乎正在朝著臥房走去。
但安無雪突然覺得格外的不安。
哪裡不對?
哪裡……
是劍!
本命劍都是同修士神魂相連,意動而劍隨。
他之前沒有感受到春華的存在,是因為春華被謝折風的禁製包裹。
可是剛才他用神識掃過春華……
正值此刻。
“嗡——”
處於禁製中的春華果然被他的神識引動,顫動了一下!
這本沒什麼。
春華隻是顫動了一下,隻要他不繼續主動用神識喚醒春華,並不會暴露他的身份。
可春華這一顫,觸動了謝折風的禁製!
與此同時。
一道強勁的靈力洶湧而至,撞開屋門,毫不留情地擊到安無雪的身前,瞬間將他往後掃去!
宿雪這隻有辟穀期的身體根本經受不起這一擊,他被靈氣衝得撞上了身後一眾禁製,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他一個踉蹌,還未倒下,男人冰涼的手握住了他的脖頸,按在他的喉結之上。
安無雪隻覺得喘不上氣來。
冰涼透骨的靈力奪走了他對身體最後的感知,他已經冷到沒有任何知覺,方才一直壓抑的靈力在這一刻本能地運轉起來。
謝折風立於他的身前,掌心壓著他的咽喉,根本無需用力,周遭湧動的靈力就能瞬息取他性命。
他雙手本能地抓著對方的手腕。
冰寒靈力環繞在他們身側,勾動宿雪身體裡微弱的靈力。
謝折風靈力掠過他手臂的那一刻——
被安無雪強行壓製的爐鼎印驀地如灼燒一般發燙起來,不管不顧地牽動他之情念。
好疼。
好冷。
又好熱。
還有些……暈乎乎的。
他指尖逐漸用力,觸到的眼前之人覆著涼意的手腕都覺著溫熱起來。
“嗯……”
……這是他的聲音嗎?
他趕忙咬緊下唇。
爐鼎印勾連兩方,謝折風靈力流轉微停,呼吸一滯。
男人雙神色陰鬱、目光沉沉,嗓音裹著殺意:“你在這裡乾什麼?”
安無雪呼吸孱孱,心悸非常。
“……我這幾日等不到仙、仙尊,”他好不容易發出聲音,說的極為勉強,斷斷續續,嗓音輕顫,“爐鼎印發作,我、我想找仙尊,找不到……”
謝折風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一個心懷不軌混入葬霜海的威脅,卻未必會計較一個男寵爐鼎隨處亂竄。
這人果然低頭看了一眼他正在發作的爐鼎印,眼中殺意似乎消退了一瞬。
下一刻——
“咳……”
按著他咽喉的手竟然更加用力了!
他曾握著這隻手教對方揮劍,牽著這隻手走過落月峰萬千山巒。
這隻手如今卻沒給他一點喘息的機會。
頃刻間,那人靈力順著指尖湧動,眼中殺意重現,竟還帶著怒意。
謝折風竟像是失了理智,忘了自己擁有仙者睥睨眾生的靈力,如同一個凡俗一般,握著他的脖頸。
風從屋外吹來進來,呼呼風聲裹著謝折風低沉的嗓音:“可你動了不該動的東西。”
安無雪隻覺喉間腥甜,渾身上下都疼。
痛感剛剛浮現,又被灼熱覆蓋,他不可自抑地輕輕顫動起來。
眨眼轉瞬的功夫,似乎很多思緒在他心中閃動,又似乎什麼都是一片漆黑,看不見、摸不著。
……動了什麼?
春華……?
臨死的感覺熟悉地翻湧而來。
他不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種無邊黑暗臨近前的那須臾片刻。
沒有恐懼,隻有可笑。
“安無雪”都已經死了千年,這人竟絕情至此,不僅封存了他的本命劍,連對一個養在身邊的爐鼎,發怒的理由都不是擅自闖入葬霜海,而是動了春華。
他死過一回,千年離索,最終竟然還是要死在謝折風手中。
哈,謝折風又想殺了他。
他現在渾身無力,坐以待斃嗎?
春華在側……
他僅剩最後一絲清醒,控製著神識,朝著春華而去。
謝折風瞧不見的身後,塵封千年的靈劍再度輕輕一顫。
壓在安無雪喉間的力度愈重。
安無雪眼前發黑,身體本能掙動起來。
那些被他改動過的符咒在他掙動的那一刻從他的袖袍中灑落,被葬霜海的風吹起,飄過謝折風的眼前。
春華不動聲色地緩緩浮起,出鋒在即。
謝折風卻神色一怔。
他倏地鬆了手。
他殺意去得太快,春華在空中滯了一下,無聲落地。
安無雪早已沒了力氣,失去支撐,整個人跌落在地上,猛烈地喘著氣。
謝折風愣了許久。
這人看著那些符紋走向有著安無雪前生習慣的符紙,字字嚴明地問他:“這些符紙——你是從何處取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