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垚很狼狽, 身上的衣服是破的,左半邊臉臟兮兮的都是血汙, 額頭綁著紗布,左手緊急處理過, 固定著夾板,鞋子還掉了一隻。
他扶著牆壁站起來,紅著眼眶看陳雩,死死咬著唇, 嗓音沙啞,“對不起, 都是因為我。”
陳雩的臉色更白了一分。
他眉頭擰出“川”字,緊緊盯著周垚, “什麼意思?”
“阿姨, 是為了救我, ”周垚蒼白著臉, 扶著牆的手緊緊攥成拳, “那些人是衝我來的,阿姨為了救我,讓我搭她的車,後來……後來他們就開車,朝阿姨撞過來。”
他朝陳雩鞠躬, “真的對不起, 是我害了阿姨。”
陳雩抿緊唇, 沒說話。
他抬起頭, 怔怔望著手術室亮著的紅燈,下意識握緊謝朗的手。
紀娟,會沒事的!
她那麼好,一定會沒事的!
謝朗更緊的環住陳雩肩膀,這會什麼語言都是徒勞無用的安慰,他無聲地給與力量。
過一會,陳雩的視線回到周垚身上,“……你,坐下吧。”
“謝謝。”
周垚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但看到緊閉的手術室大門,咽了回去。
“小魚,坐下等吧。”謝朗輕聲說完,拉著陳雩的手,將呆呆的陳雩拉到椅子坐下,緊緊牽著他。
等待的時間,被拉得無限長。
陳雩一直盯著手術室的門,目不轉睛,隨著時間推移,臉色越來越蒼白。
期間,警察來了。
周垚作為事件當事人,被帶去詢問,陳雩眼睛沒動一下,一個姿勢僵著,仿佛成了雕像。
謝朗不敢離開半步,眉頭緊鎖,擔心地注視陳雩。
沒過多久,周白、魯平、鐘聞樂、洛程、張辰羽、許維、肖曉遊、葉佳、韓靜雅、江源都來了。
周白提著謝朗讓他幫忙帶的熱牛奶和外套。
“謝了。”謝朗從周白手裡接過熱牛奶,放到陳雩手裡,輕聲說,“小魚乖,喝點暖暖胃。”
然後,又把外套披在陳雩身上。
陳雩注意到大家都來了,又聽到謝朗的聲音,視線終於移動了。
他捧著杯子,緩緩喝了口牛奶,又看向大家,“謝謝。”
洛程說:“我們是朋友,你還跟我們客氣什麼?”
他頓了頓,雖然覺得語言很蒼白,但也想不出什麼安慰的辦法,喉嚨乾澀,“阿姨吉人天相,一定沒事的。”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說安慰的話,儘管每個人都知道,這時候,它們都是廢話。
周白沒開口,他母親重病時,他就經曆過這種無能為力,明白再多的話也是廢話,說與不說,其實陪伴最好。
漸漸的,走廊安靜下來。
每個人都焦急地望著手術室,真心祈禱。
被帶去問話的周垚悄無聲息回來了,許維第一個注意到他,看清他的模樣,驚了半天。
“你……”
周垚搖搖頭,又指指手術室。
許維愣了一秒,恍然大悟。
重新安靜下來。
又過去半個小時,手術室的燈終於暗下來,大門打開,醫生走出來。
陳雩迅速站起來,跑到醫生麵前,語氣忐忑又恐懼,“醫生,我媽媽她怎麼樣?”
醫生年紀比較大了,他抬頭,麵容有些疲倦,但很慈祥,“放心吧,手術很成功,麻醉過去就會醒了。”
陳雩鬆一口氣,如釋重負,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因為原先繃得太緊,一放鬆下來,一時腳軟,整個人晃了晃。
然後下一秒,他就落進一個熟悉的懷抱。
謝朗扶他站好,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阿姨沒事。”
陳雩點點頭,蒼白的臉,有了一點血色。
很快護士推著病床出來,紀娟是做開顱手術,打了全麻,她臉上沒有什麼有一點血色,陳雩跟著走,直到目送紀娟被推進重症監護室。
他不能進去,隻能站在外麵玻璃看,他安靜注視紀娟,許久才回頭。
大家都還陪著他。
陳雩心底柔軟成一片。
能遇到大家,真是太好了。
飛快擦一下眼睛,眼眶還有些紅,陳雩打起精神,對大家說:“謝謝你們過來陪我,我媽媽沒事了,現在很晚了,你們先回家吧,不然叔叔阿姨也會擔心。”
手術做了三個多小時,現在已經11點多,快12點了。
紀娟沒事,大家也都放下心。
這會確實晚了,聽完,大家沒再繼續逗留,跟陳雩道彆,就先走了。
魯平聯係了司機來接他,順道送韓靜雅和葉佳兩名女生,其他幾人也各自結伴,離開醫院。
謝朗留下來陪陳雩,周垚也還留著。
陳雩對謝朗說:“你也先回去吧,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謝朗輕輕掐了下陳雩的臉,“不行,我陪你。”
陳雩拗不過謝朗,同意了。
剛剛他們的心都在紀娟身上,現在紀娟沒事,放下心,理智也回籠,兩人看向周垚。
周垚似乎也一直在等他們。
——周垚有點奇怪。
陳雩和謝朗對視一眼,都明白對方想什麼。
這裡並不是說話的地方,偶爾醫生護士會來,謝朗指了指不遠處的安全出口,“去那裡。”
周垚沒意見。
現在很晚了,樓梯一個人都沒有,悄無聲息,他們頭頂的燈光泛著冷白,襯得整個樓梯都陰深深的。
三人剛站好,謝朗就直接開口,單刀直入,“你有話要對我們說,想說什麼?”
周垚抬起頭,眼神堅定,“謝朗,我想找你。”
“找我?”謝朗皺眉。
“對,找你,我一直想告訴你一件事。”周垚說,“我原來也住B市,我的父親是名出租車司機。”
他舔了舔乾燥的唇,直視謝朗,很慢很緩地問:“你還記得六年前,七月十二號那場大雨嗎?”
謝朗臉色瞬間沉下來,漆黑如墨的雙眸盯著周垚,手臂肌肉隆起,暴戾的氣息藏不住。
那場雨。
那場雨!
他的聲音從喉嚨深處出來,帶著濃濃的寒意,“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