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
陳澄趕緊表態安慰:“哥你不要著急,還是要以養好身子為先,就算你再怎麼擔心家人,也要先照顧好自己才行,我相信,就算明日的計劃有變,你家人也一定可以理解的!”
薄胤點點頭:“計劃的確有變。”
陳澄揚起嘴角,完全不掩飾自己的喜色,問道:“那咱們推遲幾天?”
“今天。”
“今天好啊,今天……”陳澄嗓子一堵:“今,今天?”
“吃罷飯我們便離開。”
陳澄捏住手指,腦子有點木木的:“吃罷飯……怎,怎麼突然,這麼著急?”
“昨日湧進來的那批黑潮,助我衝破了新生的阻滯筋脈,我花了一夜,已經完全煉化了那股力量,多留無益,我們早點出去,就能早點揭發陳珠璣的惡行。”
陳澄依然木木的:“這麼突然的……麼?”
薄胤從容的吃著飯,臉上依然不見喜怒,沒有因為延遲而惱怒,也沒有因為提前而雀躍:“快吃吧,待會兒收拾一下,我們就出發。”
碗裡的飯瞬間不香了。
陳澄垂下睫毛,食不知味的抿了口湯水。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昨天瘸著腿忙活那麼久,反而是給薄胤送了經驗。
吃罷飯,薄胤便摸索著找到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的穿戴妥當,陳澄走過去,幫他將繁複的衣帶係好,再將皺起來的地方拉平,道:“真的要現在就離開麼?”
“嗯。”
“能不能……多留幾天?”
“你可以留下。”薄胤說:“等我殺了陳珠璣,再來尋你。”
陳澄抿了抿唇。
如果讓薄胤自己出去,陳珠璣的事情就一定會被發現,等到薄胤反應過來帶人回到深淵,陳澄還是死路一條。
除非能阻止薄胤把這件事說出去。
但,怎麼才能阻止呢?
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薄胤來的時候後頭跟著陳澄,走的時候跟的還是陳澄。
兩人走出洞府,陳澄忽然又打起退堂鼓:“你能不能等我一下,我想,再留一會兒。”
薄胤點了點頭,“我在外麵等你。”
陳澄靠在崖壁上,抬頭看了看這間洞府。他對這裡當然沒什麼留戀的,他隻是害怕,害怕外麵的世界,陳珠璣……陳澄捂住眼睛。
陳珠璣啊,陳珠璣,你為什麼要做個反派呢?
鹹魚著不好麼?
薄胤出了洞府,雖然看不到頭頂的天光,但他還是抬了抬頭,有陰風從身邊悄悄的略過,又很快遠離開去,他朝前走了一步,腳下忽然踩到了什麼東西。
“嗯?”
他猶豫著將腳拿開,摸索著將東西撿了起來,觸感像是一顆珠子。
身後傳來沉重的蹦躂聲,薄胤側身,道:“可有遺落什麼東西?”
陳澄心情鬱悶,道:“沒有了。”
薄胤點了點頭,“那走吧。”
他把那枚珠子收起來,將手伸向陳澄。
陳澄沒有理他,自己單著腳率先向前麵蹦過去,薄胤循聲跟上他的腳步,聽到他慢慢喘息起來,道:“不要逞強了。”
陳澄停下動作,呼吸重重的,看著他在自己麵前蹲下:“我背你。”
陳澄捏了捏袖子裡的刀,垂下睫毛,慢慢在他背部趴了下來。
薄胤身上還是很冰,陳澄本來就心裡發涼,這會兒往他身上一趴,就更涼了。
他望著薄胤脖子上的動脈,那裡筋脈微微鼓起,凸起的脖骨看上去有些迷人。
如果刀子滑下去,血一定會濺到陳澄臉上。
他一直不吭聲,換做旁人,這會兒定然要問了,但薄胤天生比彆人少根筋,完全沒察覺到他的情緒。
陳澄嘴唇抿到微微發白,越發握緊了袖子裡的匕首,給他脖子上一刀,自己就解脫了。
“阿澄。”
薄胤忽然開口,陳澄愣了一下,下意識道:“啊?”
“你還好麼?”
“……你感覺我好麼?”
“你好像很緊張。”
“胡說什麼,我有什麼好緊張的。”
薄胤沒有與他爭執,也沒有提醒他又無端加速的心跳,繼續道:“如果你真的很喜歡這裡,可以留下,屆時我經常來看你。”
“……不了。”陳澄說:“走吧。”
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隻要他跟薄胤寸步不離,就不信他能成功跟其他皇室子弟接頭!
半柱香後,兩人出了深淵。
今日的陽光極好,皇太子將陳澄放在石頭上,仰起臉任由久違的溫暖照在臉上。
腦袋上忽然蓋了個東西,薄胤伸手一摸,是個紗帽。
陳澄道:“你不是有仇家麼?還是儘量少露臉吧?”
這個紗帽是他平時戴的那個,這會兒給了薄胤,他就沒得戴了,陳澄也抬頭眯著眼睛去感受陽光,聽薄胤道:“多謝阿澄。”
陳澄尋思反正他是要薄胤背的,待會兒到了人多的地方,就直接埋下腦袋,彆人也瞧不見他。
薄胤又道:“我們下山吧,雇一輛馬車,今晚亥時,應當就能到乾城了。”
陳澄還想再賴一會兒,道:“你休息一下嘛,背著我爬那麼高,先喝口水。”
陳澄把水壺打開遞給他,薄胤便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微風輕拂,不遠處的楓樹隱隱泛起紅痕,看來是秋天到了。
陳澄閉上眼睛,短暫的體會到了幾分安逸和舒爽,軟軟道:“天涼了呢。”
遠下方忽然走來了一行人,為首是個十分俊俏的少年,他抬頭,一眼看到了坐在石頭上,雙手撐在身後,仰著臉閉著眼享受春光的陳澄——
對方雪白的皮膚在陽光下微微透亮,那張濃墨重彩的臉在光線下微微淡了一些,卻仍舊漂亮的驚心動魄。
少年腳步微頓,呼吸不由放輕了些,他一眨不眨的看著對方,仿佛全天下隻剩下那一個人。
漸漸地,他臉上溢出喜色,嘴角一揚,加快腳步跑了過來,像極了搖著尾巴撒歡的小奶狗:“主人!!”
他氣喘籲籲的奔上來:“仇護法說之前在這兒見過您,我就想來試試運氣,看來我運氣還真不錯呢!”
陳澄睜開眼睛,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他緩緩坐直,麵無表情的看了過來。
少年:“?”
薄胤:“?”
陳澄:“。”
難怪天涼了,原來是我陳澄要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