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澄心情複雜了起來,在薄羲的注視下,神情漸漸有幾分微妙的尷尬。
不過薄胤的話倒是讓他放鬆了一些,原來對方並沒有發現他就是陳珠璣,這倒是意外之喜。
儘管薄胤目前看來還是沒有準備放過陳珠璣,可如果,陳澄打死不承認自己就是陳珠璣呢?
薄胤維護陳澄,薄羲維護陳珠璣,這兩個兄弟看上去好像是在爭吵,事實上卻詭異的達成了一致。薄羲終於還是意識到了這一點,主動放棄了爭論。
他換了個話題:“今日七巧節,要不要出去逛逛?”
室內的氣氛實在有些壓抑,陳澄趕緊答應:“好啊。”
薄胤問陳澄:“你怎麼去?”
陳澄瞄一眼自己的腳,乾笑了聲。
薄羲道:“阿澄若想去,我可以背你。”
陳澄下意識去看薄胤,後者神色冷淡,看不出喜怒,他糾結了一會兒,還是選擇放棄:“大夫也說我要好好休息,還是不去了。”
薄羲沒有勉強。
他走後,屋內又一次陷入有些詭異的寂靜。太陽徹底沉了下去,屋內昏暗了下來,陳澄坐在床上,薄胤則坐在窗前,神色微微有些凝重,仿佛有什麼心事。
“哥。”陳澄打破平靜,問:“你真的要回宮麼?”
“嗯。”
“能不能,先找到寶珠再回去?”
“不能。”
你拒絕人都是這麼乾脆利落麼?!
陳澄委婉道:“……我覺得,這件事可以從長計議,陳珠璣現在並沒有做什麼,不是麼?”
“等他做出什麼,就晚了。”
“你為什麼不相信你弟弟呢?或許他說的是對的,傷你的另有其……”
薄胤轉過臉來對著他,明知道他看不到,陳澄還是心虛了。他比誰都清楚,傷害薄胤的就是陳珠璣,也就是自己。
在這具身體裡呆的越久,屬於陳珠璣的記憶就越來越清晰,仿佛是陳澄親身經曆過的,他曾經的每一個想法,陳澄都能感同身受,甚至,他對陳珠璣的做法有認同感。
“你想說什麼?”
“按三殿下的說法,陳珠璣,或許也沒那麼壞,或許,你們之間真的有什麼誤會呢?”
窗外的街道上已經陸續點上了燈,有熱鬨的叫賣聲傳了過來,偶爾還能聽到女子笑鬨的聲音。
雖然什麼都看不到,可考慮到陳澄,薄胤還是摸索著,點燃了屋內的燈。
柔和而昏黃的光照的他側臉忽明忽暗,薄胤捏著火折子,緩緩道:“等回宮後,他就知道了。”
陳澄覺得他心裡應該挺憋屈的,明知道那惡人就在那裡,可偏偏連最親近的兄弟都不信他。
但薄胤的情緒卻一如既往的平靜,不被信任似乎並不能讓他生出什麼感觸來。
陳澄抿了抿唇,大著膽子給他做催眠:“我看三殿下也是個忠厚之人,應該不會撒謊,他都肯為陳珠璣說話了,不如你就再好好想想?搞不好,你真冤枉陳珠璣了呢?”
薄胤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陳澄再接再厲:“何況你之前也說了,他長得很好看,其實我覺得長得好看的人都不是壞人……你還說你幾個兄弟,甚至父皇都可能維護他,如果他真的有那麼壞,怎麼也都會露出馬腳的不是麼?怎麼可能會這麼得人心呢?”
薄胤語氣沉靜:“他工於心計。”
“你怎麼就能斷定他是在耍心機?許是你對人家有偏見也說不定呢。”
陳澄聽說過一種從眾心理,指個人受到外界人群行為的影響,而在自己的知覺、判斷、認知上表現出符合於公眾輿論或多數人的行為方式。
而實驗表明,當很多人堅持另一種說法的時候,很少有人能夠繼續保持自己的獨立性,不被這種這種心理影響。
他觀察著薄胤,試圖從他臉上尋找出幾分蛛絲馬跡。
他知道自己正在故意欺負薄胤,但如果真的能靠洗腦讓薄胤相信傷他的另有其人,陳澄並不介意壞一點良心。
“哥?”
“薄羲對他有情,所以會有偏向。”
“可他對陳珠璣的情,總不會有與你來的深,不是麼?”
陳澄杠精轉世,薄胤卻還在認真給他解釋:“陳珠璣給他灌了**湯,我不能任由此事發展。”
某種意義上,薄胤也算好脾氣了,竟未意識到陳澄是故意甚至是惡意的。
陳澄靠在枕頭上,道:“可我就是覺得,三殿下那樣好的人,他喜歡的人一定也是好人。”
“理由呢?”
“沒有理由。”陳澄堅持道:“我就是相信三殿下。”
薄胤眉頭微微皺起,他隱隱約約的感覺出幾分不快來:“為什麼?”
“……非要說的話,大概他麵善吧。”
薄胤從桌前站起,然後朝門口走去,陳澄一驚,忙叫住他:“你去哪兒?”
“我有事想問三弟。”
“什麼事?”
“與你無關。”
陳澄當機立斷從床上翻了下來,然後摔得‘嗷’了一聲。
薄胤拉門的手停下來,偏頭聽了一瞬,不得不返回來扶他,陳澄趁機攀住他的脖子:“你彆走,我不想一個人呆著。”
他身上有藥膏的味道,淡淡的薄荷夾雜著藥材的苦香,清涼而醇厚。薄胤鼻尖動了動,把他抱起來,放在床上,陳澄還是勾著他不鬆:“你彆找他,彆去。”
“為何?”
“我吃醋。”
“你不是覺得他麵善?”
“那又怎麼樣?”
“你信他,不信我。”
“……我,我也不是不信你,我就希望你能夠放寬心,彆總把人想那麼壞,你如果把陳珠璣當做好人,不就可以放心去找陰陽寶珠了麼。”
“事實不會因為我的想法而改變。”
“好了好了,事實就事實。”陳澄暫時放棄給他洗腦,道:“你找他想問什麼?”
薄胤不與他說。
陳澄的手臂細細的,攀著他的時候寬袖滑了下來,胳膊光溜溜掛在他脖子上,像兩條滑膩的蛇。他握住陳澄的腕子,想把他拿下來,陳澄卻圈的更緊了一點。
他預感薄胤要問的問題會很關鍵,薄羲不是個慣常撒謊的人,他怕對方露出破綻。
毛茸茸的腦袋蹭在薄胤的下巴上,男人抬高了點下頜,那腦袋便又蹭到了他的脖子裡,弄的他頸部酥酥癢癢。
薄胤又拉了兩下,發覺他始終不肯鬆手,便停下了動作。
“阿澄。”他說:“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