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山崖上,眸色陰鬱的往下方看去,從那裡,隻能看到黑霧翻騰,偶有惡鬼嚎叫。
然後,他寬袖輕擺,提氣一躍,便直直墜了下去。
他帶著某種目的跳下了深淵。
陳澄陡然張開眼睛。
不對!
他腦子裡的確有自己跳下深淵的記憶,但那段記憶,是屬於陳珠璣的,而不是陳澄。
陳澄以為自己是為了救太子而跳下深淵,才有那段記憶,但其實,當時跳下深淵的,是陳珠璣。
陳澄呼吸急促,忽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
包已經不見了,但他當時醒來的時候,腦袋上的確摔了個大包。
難道是陳珠璣跳下來的時候不小心摔暈了,所以被陳澄接手了身體?
似乎隻有這一個解釋了。
但陳珠璣為什麼會在離開之後重返深淵?他顯然不可能是去救薄胤的,書裡也沒寫過這一段。
陳澄隻能找到一個解釋。
陳珠璣通過無妄琉璃看到了自己的結局,他跳下深淵,是要對薄胤斬草除根的。
可陰差陽錯,陳澄過來了。
那,無妄琉璃在哪兒?
書裡根本沒有提過這東西!!
陳澄飛快的打開自己的錢袋子翻了翻。
沒有,沒有,沒有。
無妄琉璃不見了!
陳珠璣帶著那東西跳下深淵,但那東西卻從自己身上消失了。陳澄反複回憶,自打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就沒見過那個什麼記憶琉璃。
一定是掉了。
掉哪兒了呢?
他有些頭皮發麻。
本來,他篤定自己知道書裡麵的絕大部分情節,他以為事情是從自己變成陳珠璣的那一瞬間才開始改變的,但現在,他腦海裡的記憶告訴他,他來之前,原著就已經發生了改變。
陳珠璣知道了薄胤不會死,他還跑回來,準備再殺他一次。
……但他沒有成功。
這就是主角光環麼?
陳澄在山頂吹了會兒冷風,木著臉回到了客棧。
無妄琉璃不在他身上,那一定是掉在深淵附近了,陳澄想著,等有時間,他要回深淵找找,希望上帝保佑,那東西沒被薄胤撿到。
因為隻要薄胤在那裡麵看到了陳珠璣,他就能確定陳珠璣下過深淵,陳珠璣下過深淵,薄胤卻沒見過,陳澄也沒見過……這個謊怎麼才能圓過去?
他站在房間門前,雙手合十,並在胸口畫了個十字。
然後他腦子裡忽然在電石火光間閃過了一個畫麵。
他們出深淵的那天,他回山洞自閉了一會兒,出來之後,薄胤問了他一句話:“可有遺落什麼東西?”
應該沒那麼倒黴。
陳澄閉了一下眼睛,那句話本身並沒有什麼異常之處,他們要離開深淵,薄胤會問他有沒有東西落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陳澄皺了皺眉,做好了足夠的心理建設之後,取出鑰匙打開了門。
薄胤還是乖乖的坐在床邊,他微微仰著頭,正在享受太陽光的溫暖。
聽到動靜,他轉過了臉:“買好了?”
“嗯。”陳澄的眼珠子在他身上打量,他跟薄胤相處這麼久,並未見他身上有什麼琉璃,不過他從沒懷疑過薄胤,也可能有意識的忽略掉了……儘管陳澄更希望他身上根本沒有。
這種事,不能問,一旦問了,薄胤立刻就能察覺到,陳澄隻能等,等機會,自己翻找。
他把凍瘡膏收進小包裹,道:“你有什麼東西要我幫忙收拾麼?”
“才剛住下,怎麼就要收拾東西?”
或許是因為做賊心虛,陳澄隻覺得他話裡話外好像意有所指,他隻能道:“反正我們就住一天,休息好了還得繼續趕路呢,不得隨時做好離開的準備麼?”
薄胤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但他並沒有拿出任何東西來讓陳澄打包。
陳澄粗略的收拾了一下,又扭頭來看他。
複古的窗子陰影打在男人潔白的衣服上,對方的臉則全部暴露在陽光下,他皮膚冷白,臉廓線條流暢而趨近於完美。
陳澄忽然想到了陳珠璣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
他做為薄羲的好友來太子府上拜見,借著迷路到處轉了轉。
穿過太子府的九曲回廊,越過流水的木質橋梁,繞過巨石堆砌的假山,一眼就看到前方涼亭處倚著一個少年。
陳珠璣從未見到過像薄胤這樣的人,清清冷冷淡淡的。他周身有一種靜的出奇的氣質,仿佛人世間的所有喧嚷、悲喜、歡愉、痛苦,都驚擾不了他。他在鬨景裡靜,但靜景裡麵,比靜還要靜。
在街頭,他像是飄忽的神靈,在隱秘處,他又自動變成了一副山水畫。
每次看著他的時候,陳珠璣心中張揚的怪獸便會乖上幾分,野心乖巧的蟄伏著,仿佛他那樣的人,也能變得歲月靜好。
陳澄朝他走了過去,就像當初的陳珠璣走進涼亭。
但與之前不同的是,涼亭內的薄胤一動未動的閉目養神,半點未受影響。
此刻的薄胤,卻因為他的靠近偏過了頭。
陳澄抱住了他,手順著他肩膀往下劃,摸到他的手腕,然後,那隻手腕掙脫了他的手,男人雙臂一攬,直接把他摟到了腿上。
陳澄吻上他的嘴唇。
後腦勺被托住,薄胤化被動為主動,在他齒間攻城略地。
陳澄感覺到了他的霸道和投入,趁機將手腕探入他寬大袖口,試圖摸索出什麼。
手腕卻忽然被捏住。
男人短暫的從他唇邊離開,呼吸隱秘克製,嗓音低啞柔和:
“在找什麼?”:,,,